她不该在乎他的。应该恨他,恨他夺去了自己的童贞和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恨到麻木的时候,便会胡思乱想,他对她的好与不好,也会像过电影似的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
这不正常。
虽然她从未恋爱过,可是种种不合常规的迹象却表明,她对他的感觉不一般……难道,自己竟喜欢上夺去她幸福和安宁的恶魔了吗?这个认知一旦冒出来,心里的恐慌也像雨后春笋一般,疯狂地拔节生长。
不可能!不会的!
她只是被他的宠爱迷惑了,她该恨他的,耶律清歌!她该恨他的!她会找机会离开他,不让自己的心再彷徨,再沦陷。她不能爱他,连稍稍的动心都不可以,因为她清楚爱上魔鬼的后果,是世上最可怕的惩罚!
不到盏茶的功夫,一幅栩栩如生的滑翔伞轮廓出现在绢纸之上,梅良辰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她木然地倚着他,看他把洁白的娟纸拿起,平铺展开。
“这次画的可好?”
她盯着娟纸看了会子,突然笑了笑,伸手摸着娟纸上的伞器,真心赞道:“大人的画技着实高明!”不想承认都不行,他的临摹手法确实令人惊叹叫绝。
耶律清歌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呢。”
梅良辰垂下眼眸,淡淡地回道:“小人不敢。”
他的黑眸沉了沉,把她翻转过来,跨坐在他身上,姿势暧昧而亲密。“是因为琴儿和乌雅琪琪格吗?”他又不傻,一早便看出来她的情绪不对劲,如果真是为了琴儿和乌雅琪琪格,那说明,她已经喜欢上自己了。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竟莫名的欢悦起来。
梅良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的心很烦乱,想回到马厩呆着静一静。
提出要求之后,耶律清歌并没有难为她,反而让阿古拉亲自把她送回马厩。
她骑在小母马上,跟着阿古拉的身后,朝几里外的马厩奔去。阿古拉时不时的回头看着她,生怕她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阿古拉大人,如果你怕我逃跑的话,可以捆住我的双手!”她策马追上去,态度不怎么友好。
阿古拉嗤鼻盯着她,黑脸上的视线冷得骇人。“只会惹事的女人,凭什么得到将军的宠爱!”
这句话一下子激起了梅良辰的火点。她将脖子一拧,扔回去生冷粗硬的几个字:“谁稀罕他的宠爱!”
阿古拉气结,一个没忍住便把将军下了封口令的秘密捅了出来。“若不是因为你,将军怎会自残身体从铁木儿的大营里救出巴特尔!”
梅良辰闻声愣了下,仿佛有些意外,静了静才问道:“阿古拉大人也会开玩笑了!堂堂闵辽铁骑军的主帅从自己的部将手里要人,还需要自残身体?嗤……”她完全不相信。
阿古拉捏紧马鞭,气得怒吼:“你懂什么!草原上的人把诺言看得比性命更重要!许诺过的事情不去实现,那是要被人唾弃的!”提起那夜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的怒气便升腾得更加厉害。
梅良辰坐在马上,低眉不语,神色看起来异常奇怪。
阿古拉见她不走,以为她又犯轴,眼看司马营就在前方,干脆一夹马腹,扬长而去了。“晚间我会来带你回府,不要妄图逃跑,梅恩吉雅!”
梅良辰在灰黄的草皮上呆了阵子,才策马走进司马营。
黄灿灿的太阳光笼在头顶,远远的,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佝偻着腰蹲在水井边打水。
“巴特尔老伯!”她越过几个交头接耳的军卒,匆匆奔过去……
巴特尔扬起皱纹遍布的老脸,咂吧咂吧干裂的嘴唇,露出一圈昏黄的牙花子,笑了。
“梅恩……你回来了!”
“嗯。”她抢过巴特尔手里沉甸甸的水桶,一口气抬进马厩,倒入宽大的石槽内。“你歇着吧,我来做!”喂马喝水的活计她干过不止一次了。
巴特尔撩起肿胀酸涩的眼缝,缓缓坐于棚角的草甸上,默默地抽出乌黑的烟竿子,点火汲烟。
灰白的烟雾升腾溃散,足足抽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叫住汗流浃背的梅良辰。
“梅恩,你过来!”
“巴特尔老伯,什么事?”她坐于一旁的干草垫子上,用袖子胡乱在潮红的面颊上擦拭着。
巴特尔凝神猛力吸了几口呛鼻的旱烟,好阵子才缓缓说道:“你的月信可还有来?”
月信?
梅良辰被问得有些怔忡,但随即便明白过来月信是何意思。月信就是女人的月经,古时女性衡量是否成年的标准就是看其月信有无来潮……
穿越过来之后,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全都经历了巨大的折磨。她竟忽略了月信的事。经过巴特尔一提醒,她才赫然惊觉,已经很久没有处理过月信的麻烦事了。
她摇摇头,忧心忡忡地回道:“没有。”
巴特尔手指一颤,一截长长的烟灰落在地上,被他用脚踏灭。“有多久了?”
梅良辰回想,上一次对月信留有印象,还是在王府疗伤的时候,苏谷娜给她准备的经期用具。应该是那时吧,因为她时常昏迷,不能动,所以生活起居全凭着苏谷娜的照顾。
“月半有余。”她说道。虽然和耶律清歌有过肌肤之亲,但是还未到月信来潮的日子,她无法判断是否发生了她最担心的状况。
“唉……”巴特尔敲着烟袋锅,神情突显激动,他扶着木架立起来,在棚内反复踱步,后又出去张望了许久,才回来去了墙角。
梅良辰的心惶惶的,不知他是何用意。“巴特尔老伯……”
巴特尔从墙角挖弄了半天,拿了一个黑色的小木匣子颤颤巍巍地交给她。“里面是一粒丸药,吃后可保五年之内不会受孕,但是对身体伤害极大,也有可能终身会不孕。梅恩,你自己想想,吃还是不吃。”
又是丸药?
巴特尔老伯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马倌,怎么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疗效奇特的丸药呢?她虽然不懂药理,可是仅仅听他所说的功用,便能猜到奇药价值不菲,可是,他怎么会有呢?
她再也忍不住好奇,蹲到老人跟前:“巴特尔老伯,你为什么会有这些丸药?”
巴特尔像是尊塑像一般,盘腿坐于草垫之上,浑浊的眼珠看起来高深莫测,不可捉摸。“梅恩,你忘了过去没关系,有巴特尔替你记着。只是,你的命,注定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