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子发干,浑身惊颤地大叫:“草草,我不去了!”
曹草拉着她,像拖死猪似的把她拖进正厅……指着前方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背影,扬手喊道:“大哥……大哥……我们来啦……”
留着利落短发的壮硕男人扭过身来,看着她们,露出微笑。“草草……”
看到来人,梅良辰面如死灰,腿脚再也动不得分毫……耶律清歌,耶律清歌……天呐,他怎么也追过来了!不要啊!不要靠近他!
“草草,我有事,要先走了……对不起啊,改天我再找你!”她慌忙后退,鞋跟却深陷在路上的石头缝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正在心焦恐惧的时候,那个大哥居然朝她快速跑了过来……他就是耶律清歌,一定是的,她忘不了他的那双眼睛,黑得怕人,像是能吸走人的精髓,同时又冷得像北极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别碰我!耶律清歌……别碰我!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别碰我!”手臂张牙舞爪的胡乱翻腾,身子撑不住重量,赫然向一旁的臭水沟倒去……
“啊……”她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手却被一双粗糙的大掌包在里面,动弹不得……
窗格被晨曦的红光点亮,而她,看到了那双深邃犀利的黑眸,正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思绪有片刻的怔忡,然后便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耶律清歌受伤了。
伤在左腿,深可见骨的一刀,现在被白音包扎好,仰卧在朱红色的床榻上假寐。受伤的原因,梅良辰没敢多问。心想他是铁骑军的主帅,又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闵辽皇族,能伤得了他的人,这世上统共也没有几个,他没有提及的意思,肯定不方便说。她一介卑微的贱奴,又何必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梅良辰很快便收拾好自己糟糕透顶的情绪,准备下床给他打盆清水洗洗身上沾染的血渍。
“别动!”她半抬的身子被他单臂压下来,轻轻一拢,便到了他的怀里。
“大人……”她有些别扭地躲了躲。
“叫我耶律清歌!”他阖着眼帘,语气很慢地纠正她。
梅良辰咽了口唾沫,用很小的声音问道:“耶律清歌,巴特尔老伯还好吗?”
她好像问了个最差的问题,因为,他的眉头立时便纠结起来。他仍阖着眼,语气却变得很不高兴:“我也受伤了!”是啊,他也受伤了,但他有马,有侍卫跟着,还有最好的军医为他治病,能有什么事呢?巴特尔老伯就不同了,他年迈体衰,重责之下,奄奄一息,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好吧,看在她有求于他的份上,只能抛却对他的厌恶,学着小时候受伤被妈妈疼爱一样,把纤白的指尖轻轻的虚放在伤口上方,来回的摩挲,口中还念念有词。“在我的家乡,伤口疼的时候,就想高兴的事。譬如穿新衣,戴花帽,放鞭炮……上公……”差点说错了。清清嗓子,继续:“只要不想它,伤口就不会那么痛。你也要坚强,只要忍着不说,别人自然就不知道你疼了……懂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连她都被自己的怪论整得崩溃不已。眯着眼睛反观气定神闲,表情放松到像是进入浅眠状态的男人,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暗自在心里腹诽他的变态无常。她真想恳求他,不要再麻烦她了,她的心情也很糟糕,她也迫切需要别人的安慰,她宁愿回到窒息的梦境中去,也不要像个傻瓜似的语无伦次地对着他胡说八道……
没有听到回答,以为他真的睡了,才略略松了口气。她慢慢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避过他的胳膊,想起床洗漱。
“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他阖着眼也能准确无误地捉住她,按在怀里,这次,却不容两人之间再有缝隙。
梅良辰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和动作吓得不轻,她咬着后槽牙,磨叽了半响,才答非所问道:“懂了吗?就是问你明不明白的意思!”
嗤……
耶律清歌本不想笑,但却敌不过她的古灵精怪,被逗弄得掀起唇来。
“前面一句,我觉得很有道理!”
前面一句?
她说了什么惊世赅俗的言语,竟引得傲慢矜贵的北地王侯当面夸奖?
努力回忆了很久,她才模模糊糊的忆起之前说过的话。
忍着不说,别人自然就不知道你疼了。
是这一句吧。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句话,是她用来打发他的即兴言语。
他靠上她,漆黑的眼眸睁开,看起来若有所思的神情,眸光深邃似海。“你平常就是这般隐忍身心的痛楚吗?”
在问她吗?
反复咀嚼字里行间的意思,她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好像是的,自从父母罹难之后,她几乎没再喊过疼。在别人的眼中,她坚强勇敢,吃苦耐劳。但是夜深人静的野外工作地,却常常留下她孤单无助的身影。她不是不痛,而是习惯了在受伤疼痛的时候拼命隐忍,习惯了一个人寂寞的生活……
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那是她自己的事,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抬起她的脸。出乎他的意料,小马倌清秀的面孔上没有忧愁,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想多了,只要你不折磨我,我哪里会有机会喊疼!好了……好了,不说我了,耶律清歌,我该起床了!”再不起床洗漱,苏谷娜又会用奇奇怪怪的眼光看她了。
他深刻的眸光停在她身上,看得她阵阵发毛,猜不透,他又要做些什么伤害人的举动。正防备着,却不料他突然伸臂攥住她,转过身来。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动作。
不仅仅是他们的姿势太过暧昧亲密,还有他的腿伤……“你疯了!伤口会裂开!”他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隔着两层布袍,她已经感觉到大腿处传来温热的潮意了……
他居然在笑。
不等她起身探看他的伤势,他同样温热的唇已经欺近,含住了她的樱唇……
“唔唔……唔……”耶律清歌,你混蛋,这可是我今天唯一能穿出去见人的布袍了!可恶……不要亲了,她的嘴又不香,干嘛亲起来没个完!
见她不够专心,他似是有些不满。但他仍旧颇有耐性的引领着她的生涩,为她织就一个陌生却温情脉脉的感官世界。耶律清歌要让她记住他的好,从此刻开始,他的女人,不会再受一点的委屈。他要她好好的活着,像天上的星辰,粲然夺目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