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辰凑过来,不用霍中廷解释,她也知道闵辽人来了!
见霍中廷面色凝重地凝思,她建议道:“师兄,我刚才偷偷去打水,看到了几里外的青山。我们现在只有跑到那里藏起来,才能有活命的希望。”
霍中廷的冷眸中觑过一丝惊讶和赞赏,他没想到梅良辰竟然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但,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在闵辽铁骑搜索坎真部族的短短时间内,跑到白兴图大山里去呢?
他握紧黑方宝剑,几乎想也没想道:“你现在就走,顺着东向的山峰直走,不要拐弯,约莫半个时辰便可到达白兴图山区。”
梅良辰惊道:“那你呢?”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走!
霍中廷冲着窗口吐出胸中的浊气,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留下引开他们!”
她张着口有些傻地站着,直着眼睛盯着他刚毅英俊的侧脸。
他是要舍弃自己宝贵的性命救她吗?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碰巧她救了他,而他,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异国军卒,竟要舍命报恩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
午后的阳光灿烂,丝丝缕缕像是丝绦一样投射在他的身上,亮得她睁不开眼。帐篷外传来孩童嬉戏的欢笑声,牧民呵斥牛羊浑厚的腔调,夹杂着女人们心满意足的叹息,无比清晰地钻进她的耳膜……
“不行……我不走!”死便死吧,如果黄泉路上还能有大英雄作伴,也许,不会那么寂寞!
霍中廷的头又像针扎似的疼起来。这个梅良辰,怎么和九皇子一样固执。他放下毡帘,正欲劝说她逃命去,帐外却赫然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嘶……
“嘶……嘶……”
霍中廷和梅良辰俱是一惊,但很快,她惊喜地跳起来:“是黑大个!师兄,是黑大个来救我们了!”
当霍中廷看到帐外吸引了几十号牧民追随赞叹的彪悍战马,不由得苦笑出声:“早该杀了你!”正是雷神媲美死士的忠诚,关键时刻坏了大事。
梅良辰没想那么远,她兴奋地跳起来,抱着霍中廷的手臂,朝外疾冲。“快走,师兄!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闵辽铁骑的战马虽然也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但是比起汗血宝马的脚程,还是差了一大截。
“驾……驾……”气急败坏的牧仁左将,手中的皮鞭几乎抽烂了战马的屁股。等他和阿古拉率领大军到达莽莽白兴图山脉的时候,连活着的小鸟都闻声消失无踪……
大山可不像平坦的草原,敌人无处可藏可躲。白兴图大山延绵数十里,林木葱郁,峭壁林立,被誉为闵辽国的一道天然‘绿屏’。
霍中廷和那贱奴遁入其中,随便藏身于一株高树或者细窄山洞,就会让他们寻找数日也不得果。大军已经延误了归期,想必大将军此刻已经暴跳如雷了!
阿古拉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阻止牧仁扰乱他的思路。“你再叫,我就让军士把你捆起来,用马粪堵满你的嘴!”
在部将面前丢了面子,牧仁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他的黑髯爆起,双目若铜铃似的瞪着阿古拉,“你有本事,那就把办法想出来,别等大将军来了,我们还在山里被狗贼耍的团团转!”
阿古拉冷冷觑他一眼道:“只要你不发疯,我自然能想出法子来!”
‘雷神’便是线索。刚才进山的时候,军士们发现了拴在大树下的战马,他有意放开,希望循着它的指引找到目标,可是这次,雷神却像是打蔫的茄子,走一步蹄子便软一下,刚才有军士来报,说它竟然开始腹泻拉水粪了。
牧仁恼得想杀了不争气的‘雷神’,可是一想到大将军如猎鹰一般凶猛危险的眼神,他又偃旗息鼓,转移目标冲着军士泄愤了。
阿古拉拧眉思忖了片刻,叫来了伺候马匹的军士。“雷神怎么样?还不能站起吗?”
“回禀右将军,雷神的腹泻有加重的迹象,它已经躺在平台上不动了!”
“什么?它不会要死了吧!”牧仁忍不住插话进来。
阿古拉瞪他一眼,命令道:“去把军里最好的兽医找来,将军的爱马如有闪失,军法处置!”
“是!”军士吓得腿软,跌跌撞撞下去找人了。
阿古拉望着北面塔字形的郭勒峰和南面巍峨的克米苏雪峰,以及它们中间夹着的地势相对平缓的层云峰。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方法行不行,只能一试了。
“铁木儿!”
“末将在!”
“你带着一万铁骑分散到郭勒峰搜山,尽量加快速度!”
“是!”
“哲别!”
“末将在!”
“你带领两万铁骑分散到克米苏雪峰,十步一兵弃马搜山,不要放掉一只飞鸟!”
“是!”
阿古拉用鞭子捅了捅牧仁僵硬的肩膊,说道:“你原地留守,我上层云峰守悬崖!”如果他猜测的没错,霍中廷那厮定会带着贱奴通过层云峰坡度相对柔缓的峭壁滑下春江水寻求生机。
“我留守?”牧仁显然无法接受坐享其成的安排。
阿古拉颔首道:“没错,你留守!”
“我不留!要留你留!”牧仁甩出冷冰冰的抗议,立刻打了声呼哨把踏雪喊了过来!
阿古拉晒然怒笑道:“你这个浑货,想跟我上去也成,但是必须答应我,不能冲动鲁莽!”
“啰嗦!”牧仁翻身上马,率先领着一队彪悍的铁骑军纵马没入青山。
落日的余晖,给巍巍大山涂上了一抹艳丽无比的亮色。凌冽的山风,卷起霍中廷和梅良辰的黑发,它们在空中纠缠,如墨一般的深沉,泼洒在郭勒峰的山顶……
阿古拉猜错了。
他们并没有选择地势相对较矮的层云峰,而是挑了白兴图山脉最高的山峰攀爬。
梅良辰对霍中廷,有说不出的感激和敬佩。因为,近两个时辰的陡峭山路,一大半是他用真力拉着她向上。现在,他们终于到达了顶峰。
“真要从这儿跳下去吗?”脚下近千米的落差,等于一架直升机飞行的高度了。没有降落伞缓冲,没有专业的落地训练,那他们的身体拍入滔滔春江水中,只有一个字,死!
“嗯。”霍中廷的回答让她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