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再劝,外围的心腹却打了声细微的呼哨,提醒道:“将军,有人来了!”
霍中廷下意识拔剑,靠着异于常人的强大意志力,挡在龙云泽的身前……
“枫生……”
“将军,枫生在!”
霍中廷盯着侍从枫生的脸,一字一顿地叮咛:“记着你的誓言……保护好你的……主子!”关键时刻,枫生可以把九皇子敲晕强行带离危险。
枫生怔然点头,“是,将军!只要枫生还在,殿下也会好好的活着!”
夜。漆黑如墨。
草原静得怕人,阴沉的夜空随着一阵夹带着铁腥味的劲风过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我曾在远方把你眺望,我曾在梦乡把你亲近,我曾默默为你祈祷,我曾为你深深牵魂,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向远去诉说思念的情,如今依偎在草原的怀抱,就让这约定凝成永恒,如今依偎在草原的怀抱,就让这约定凝成永恒。”
边走边唱的梅良辰,歌声渐渐变小了。不是她不想唱,而是‘雷神’突然裹足不前,它把马腿微弯下来,用鼻子不断蹭她的手,催她上马!
梅良辰还没玩够,她用手遮着头顶的雨点,沮丧地道:“看来,我们真得回去了……”出来这么久,巴特尔老伯指不定多着急呢!
‘雷神’不安地刨弄铁蹄。“嘶……嘶……”低鸣不止。
“黑大个,你怎么了?”她终于发现雷神的表现有些异样,刚准备找到令它躁动的原因,腰腹却骤然一紧,身子紧跟着飘向半空!
“嘶……嘶……”通灵性的‘雷神’朝她奔来,马眼里充斥着嗜血的光芒。
“啊……啊……”梅良辰尖叫着落入一处齐腰高的蒿草丛。没等看清是妖是人,一股浸透骨髓的冷意便贴上了她的喉咙……
“再喊,杀了你!”像是从地狱冒出来的声音,让她登时咬住舌根。
“嘶……嘶……”‘雷神’竟然还跟着她,但是很明显,它的能力太微弱了。
“将军,确实是耶律清歌的战马!他会不会就在附近?”如果连耶律清歌也加入到刺杀行列里来,那他们想要逃出生天,几乎是不可能了!护送九皇子的心腹皆是霍中廷麾下能征善战的勇将,血战经年,他们忘不了城池被闵辽国夺去的耻辱,更忘不了那个凶猛残暴的将军,是如何骑着这匹汗血神驹踩踏蹂躏过他们的尊严!
霍中廷剑锋一抖,少年的颈子上顿时冒出血水。
“说!耶律清歌藏在哪儿!”
“在营地……我是喂马的马倌,和他没关系!”梅良辰拼命压着喉中刺痛,生怕一个不小心咳出来便会自动送上小命!
“我凭什么相信你!”霍中廷的虎目里迸出令人恐惧的寒光……
梅良辰举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指着天发誓:“我若是说假话,就让我被狼咬死,吃得骨头渣都不剩!”怕他不信,又赶紧澄清道:“我也恨耶律清歌!真的,你看,他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了!”掀起布袄,微明的光线里,刚刚愈合的烫伤,仍旧触目惊心。
不知是不是她清澈干净的目光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打动了霍中廷。总之,片刻后,他把宝剑撤了些,让少年有了喘息的机会。
梅良辰刚松了口气,“嘶……嘶……”‘雷神’突然在蒿草外围长嘶鸣叫。铁蹄铮铮,惊起草中栖息的野鸟四下飞遁……
“将军!”众将皆是面色一变。
霍中廷冷酷掷出命令。“杀掉!”关键时刻,一个微小的纰漏,都会引来杀身之祸。他死不足惜,但是九皇子却必须得活着回到江宋国……
剑锋下的少年蓦然瞪大双眸,语音颤抖地恳求:“它只是匹马,别杀它!求你了!”
“杀掉……”霍中廷不可能留下耶律清歌的神驹回去通风报信。
梅良辰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想起雷神高傲雄壮的脖子就要被利刃斩断,她忽然用尽力气高喊道:“黑大个……快跑……黑大个……”
跑?
从大雨落下的那一刻开始,谁也别想跑了。
多年征伐练就的敏锐触觉令霍中廷闻到了空气中浓重不散的血腥气。他的心骤然下沉到没有底的深渊,因为凭感觉,包围过来的人,至少有几百众之多。
几百众!
那不可仅仅是太子的死士了……
大雨如注,雾气茫茫……
一行人凝重悲壮的神情,把梅良辰也感染到了。她猜不出他们是谁,但是凭着第六感,这些人,一定和皇室有关。
“铮……”霍中廷把宝剑打横,单膝压住敌国少年。他掏出了先皇赐予的金牌,高举在空中。
“霍家军将领听令!”
“将军!”
“将军!”噗通通跪倒一片。
“血战在即,生死存亡!本将军命令你们,立刻护送殿下离开此地!记住!不要回头,不要来救本将军!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把命交给殿下,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要把殿下带回去!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末将誓死完成将军令!”
“中廷,不可!”龙云泽起身正准备驳回霍中廷的命令,可后颈一凉,接着身子便软软的倒向枫生的怀里……
不过眨眼的工夫,原本穿在九皇子身上的明黄龙袍便套在了少年的身上!
梅良辰用力挣扎:“我不穿……不穿!我不要当替死鬼!啊……”被铁掌扇得几乎昏厥,头嗡嗡嗡的像是要炸开!
“快……走……”宝剑嗡嗡嘶鸣,被他猛力戳进土中,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将军……”
“快走!沿着春江向……东……到了……壶口……七十万……霍家军……会恭迎……殿下登基……”霍中廷的意识渐渐消散,他用力咬破舌尖,用痛楚提醒自己不能倒下!他的肩上承担着先皇的重托,哪怕今日战死异国,也不能贻误了江宋数百年的基业。
大雨瓢泼而下,一行人背着九皇子隐没在漆黑的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