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却倔强地仰起来,“耶律清歌,把宝藏还给我。”
眼前被胡子遮蔽住大片面颊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双凛冽酷寒的眼睛接触到她的明澈,却自动化成了温暖的柔光。
“好。”
似是没想到他答应得那般痛快,她默了默,别过脸,躲开他像是能穿透心灵的凝视。
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羊皮卷,静静的躺卧在她的手中。
“你放开我,我看不到。”魁伟壮硕的身形挡住灯光,她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不顾她的惊呼,俯身抱起她直接来到明亮的宫灯下。
他不肯再和她离分,哪怕被她鄙视被她不齿,他也绝不会再放开她。
传说中的宝藏竟是一卷考古文字工作经常见到的羊皮纸。她从事的是古文字的破解工作,致力于西夏文、契丹文的研究,由于西夏、契丹古文字存世稀少,所以很多工作在当时都还在摸索阶段。后来,她来到这个错乱的时空之后阅读了大量的书籍,也跟着阿古拉、白音等人学会了很多生僻字的认法,她发现,闵辽文字与契丹古文字相仿,原先苦无头绪的契丹古文字,似乎在闵辽文字里都能找到答案。它们相似却不尽相同,冥冥中像有双手牵引着她藉由闵辽文解开契丹古文字的奥秘……
羊皮卷纸被她轻轻地翻开。
灯光下,一行行熟悉的黑色印记,像是震颤心灵的符咒,在眼前耳边不停地吟唱变幻……
时间缓缓流逝。
温热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雪白的手指抓紧了羊皮卷纸的边缘,指甲变成灰白色……
感觉到她的异样,耶律清歌担忧地抱紧她,着急地问道:“梅恩,你能看得懂?”初见羊皮卷上的文字,他只觉得熟悉怪异,却一字不识,由于宝物关系重大,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包括心腹阿古拉和牧仁,也不知道宝藏在他的手中。
梅良辰盯着羊皮卷纸上的字体,苦笑着回答:“看得懂。”原来命运安排她来到洪武大陆,果然有他的用处。这羊皮卷上的字体,无论是在21世纪的中国还是蛮荒冰冷的洪武大陆,恐怕只有她一人能解得开。
它是消逝了数千年的契丹古文,记载的却是令她也感到惊撼恐惧的内容。
这是一张配方。
确切的讲,是一张制作军事炸药的详尽配方。配方里,还画出了制作攻击器火器的机械图。
炸药不同于火药,不仅威力巨大,功率高且产生爆轰后伤害更大,如果由此造出诸如火炮和火枪的攻击器武器,那原本就处在战争边缘的洪武大陆将陷入战争的火海,永无宁日……
“梅恩,怎么了……你的汗怎么出这么多……”耶律清歌抱着她,目光中露出焦急之色,他忽然后悔把羊皮卷纸交给她了,那该死的玩意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让他最亲爱的人变得如此不安和恐惧……
她浑身发冷,紧攥着羊皮卷,捏进手心。
果然是亘古未有的稀世宝藏,不过对于她来讲,却是被逼入无间地狱的催命魔咒……
“你走吧,我不会原谅你的。”她没有挣扎,没有赘言,只是用冷漠的态度对待这个千里迢迢不惜为了她舍身犯险的男人。
耶律清歌表情凝滞,死死的盯着她沉入冰点的黑眸,不相信的问道:“梅恩,你看清楚,我是谁!”为了她,不惜违抗圣旨兵伐江宋;为了她,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未曾安眠;为了她,蓄发留须苦学厨艺;为了她,忘记了身上还有百万雄师的责任,以身犯险,遁入江宋皇宫……
她冷冷笑着,回望着他,“你是谁,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梅恩,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他握紧她纤瘦单薄的肩膀,轻轻摇晃:“我是耶律清歌,是你的爱人,是我们孩儿的姆父!梅恩,你看清楚!”
“呸!”梅良辰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气力,她竟挣脱开他的钳制,退回锦榻。“来人!宝黛……宝黛……小荀子……来人呐!”声嘶力竭的喊声换来的却是院外夜风扫过树梢的沙沙声……
“沙沙……沙沙……”盛夏的夜晚,空气仿佛被一团炙热的火焰凝固,令人呼吸紧促,窒闷难当。院外的老树被夜风吹动腐朽老迈的枝干,虬结怪异的枝杈在风中摇摆,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推开窗,夜风呼的一下透进来,抬头望见幽兰干净的夜幕上,被这夜的忧伤染上一丝神秘的颜色,黑得彻底,像是沉在江底的秘密,永无被曙光点亮的一天……
“巴特尔老伯,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不用费心劝我了。”月亮从云彩里露出头来,将四下里的黑暗镀上一层高贵的银光,星星很少,在天上孤独的眨着眼,银灰色的清冷的光在墙壁上映出老者佝偻的身影。
“梅恩,你不要再误会将军了。他没有和那恶毒女人拜堂行礼,王妃不过是一虚名,她被安置在另一处府宅,根本没在王府。你回去看看吧,王府还是以前你在的模样,连家仆和侍卫都是你熟悉的……”巴特尔性子寡淡,一生难得为一人说话,他能放下嫌隙和耶律清歌一起来江宋皇宫找她,可见,当初的事并非她眼中所看到的那样不堪……
她没有言声,视线却落在院子里凝立若雕塑般的背影上,久久没有挪开……
巴特尔叹口气,坦言说道:“梅恩,我知道你的脾性,断断受不了将军另娶他人,所以那夜,我才会冒险去死牢里向你通风报信,准备去山河斋偷了宝物后带你离开闵辽。可是……将军早就算到我的意图,设伏在山河斋里困住了我。将军想压下婚礼,过后向你好好解释求得你的原谅,但谁能想到呢,江宋贼人竟趁机从死牢里劫走你……”
梅良辰回头更正道:“展青不是江宋贼子,他救了我,是展青让我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不管婚礼有没有拜堂行礼,乌雅琪琪格有没有住在王府,她都已经是他的王妃了。在世人眼中,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强大的乌雅部族归顺天朝,正在为戍边保国出力。
巴特尔挠挠头,无力地解释说:“将军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梅恩,你走的那天,可知将军与我未带一兵一卒,夜渡春江寻到霍家军营帐的事吗?”
梅良辰眸中有丝惊诧,他,竟孤身去了霍家军!
“将军不但去了,还把宝刀扔给值守的军士,请他通报霍将军。”巴特尔提及当时的情景,至今仍是心潮澎湃,敬佩不已。试想,天下谁还有那样雷霆万钧,从容坦荡的气度令千军万马踟蹰止步。“霍将军重伤卧床,听闻将军来到大帐前,急传军士领人进帐。当霍将军得知是展青带走你时,他的反应和将军几乎是一模一样,惊惧焦急,忧心忡忡。”巴特尔目露悲愤之色,“通过盘问下属,我们才得知可恶的展副将居然听从江宋皇帝的密旨,悄悄把你送进皇宫,霍将军大急大怒,当下便要返京救你去。可是将军拦住了他,将军说这事不能急,他怕逼急江宋皇帝会对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