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谷娜苦恼地说道:“那姑娘也不该和将军吵架啊。敌人都杀到城里了,难道要我们伸着脖子等死吗?再说了,将军也要听皇上的话,皇上让他打仗,他还能躲了不打?”
白音灌下药碗里的汤药,唇角逸出一抹无奈的苦笑道:“你讲的也有道理。和平安宁的生活可不是少打一两场仗就能实现的。梅恩太着急了,也错在脾气耿直,说话不加斟酌,才会惹怒了将军,不肯理会她。”
苏谷娜也叹了叹气,说道:“姑娘脾气倔犟,白音大人还能不知道吗?有机会大人还是帮姑娘在将军面前说说好话吧,姑娘病后,夜里喊梦话叫的都是将军的名字。”
白音默了默,遂点头答应下来。
山河斋外厅,却被一片凝肃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厅内燃起了彻夜不灭的琉璃灯,明亮犹如白昼,映出厅内一个个黑甲黑盔的将领们坚毅凝重的面孔。他们左右而立,有椅子却并不坐。整齐地排列在硕大的沙盘前面,等待着主帅耶律清歌的命令。
看情形,北地城修复城门之际,便是闵辽铁骑发兵南下报仇雪恨之时。
等了良久,耶律清歌才从沙盘中春江两岸的地形概况上挪开视线。
戍守江宋凉州城的关城,名曰得胜关。得胜关雄居春江南岸,同北地戍边城楼一样地势奇险,易守难攻。难攻却并不代表攻不下,因为雄关虽险,可是却因少了高山做岩壁,防线总没有北地城来得稳固。为了弥补防务上的漏洞,江宋国除了得胜关,还在距离得胜关十余里之遥的君子坡建了二道关,此关随着君子坡而命名,叫君子关。君子关虽小,却是闵辽国除得胜关外,唯一能通过水路进入江宋国的关隘。
一旦攻破两关,关内即是一马平川富庶繁荣的春江平原,拿下连接南北的重要水陆交通枢纽凉州城,那么,占领春江平原的十三州六府直逼汴京皇城将不是什么幻想。
“如何攻克得胜关,尔等可有良策?”耶律清歌问道。
得胜关,地势险峻,实在不易攻克,众将领沉吟片刻,阿古拉抱拳行礼走出,谏言道:“将军,我们不如使用诈术。”
“噢?”耶律清歌鹰眸凝视着麾下爱将。
阿古拉跟随耶律清歌征战多年,自然从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学到了不少对敌的方法。他顿了顿,朗声说道:“末将虽知道将军不屑于使用诈术,可适当的小聪明,却能使我方减少兵损,为接下来的大规模交战积蓄力量。末将以为,铁骑军的优势在于野战,平原之战,如果把时间和精力都耽搁在攻城战上,巨大的伤亡自不必说,铁骑军还将发挥不出骑兵的机动性,反而得不偿失。”
耶律清歌微微欠身,眸底光芒渐胜。“和我之前的考量一样,阿古拉,详细讲来!”
“是。”阿古拉继续说道:“得胜关虽易守难攻,可比起北地城得天独厚的天堑,还是欠缺了防卫的力度。末将以为,距得胜关十数里之遥的君子坡,坡度稍缓,关隘又小,倒可以一试。”阿古拉的手指刚指上君子坡的位置,却发现不知何时耶律清歌已经在上面插了面小黑旗。
将军筹划谋略果然老成周到,深谋远虑。
阿古拉钦佩至极,不禁拱手笑道:“将军睿智!”
耶律清歌淡淡一笑,道:“是你把目光放得长远了。有些人,学了十数年,却也不见长进!”言罢,他看了看厅右侧满面愧色的牧仁。
阿古拉见状岔开耶律清歌的注意力道:“将军,末将以为,铁骑大军可分左右中三路军攻城,中路军使用诈术,正面对敌攻打得胜关。攻打时可不用主力,散兵轮番上阵制造声势,诱使敌军出城,攻其不备,减少兵损。左路军退守春江,战时可进可退,支援中路军和右路军。右路军乃此次攻城之战的主力,他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君子关,才能出奇兵横插得胜关隘,协助左中两路大军攻下得胜关会师。”
阿古拉讲完,眉色间却露出一抹忧虑。“可是将军,末将想不出让右路大军渡江攻打君子关却不被敌军防务事先发现的办法。”他也考虑过刚刚在护城之战中起决定作用的飞行器,可是右路大军却足足有十万之众,他们去哪里做那么多的飞行器横渡春江,更何况,还有大批战马需要运送过江。
耶律清歌面色一正,拉起披挂在健硕身体上的衣袍,遮掩住胸口的刀伤,大步走出山河斋。
阿古拉不放心,想要跟着去,耶律清歌斥责道:“谁也不许跟来!”
片刻后,人回返。
耶律清歌冷峻如刀锋般的俊容上却多了一抹从容。他把令旗指向春江对岸,号令道:“牧仁,你率左路军守住渡江船筏,听从命令支援。”
“末将听令!”牧仁趋前,躬身接过耶律清歌的黑色令旗。
耶律清歌又命:“阿古拉,我命你率右路军趁今夜江面起雾之时利用长索涉水渡江。所有军马铁蹄包裹软布,笼头上套,不许让霍家军发现我右路军之动向。明日一早,见到进攻的狼烟,攻打君子关!”
“末将听令!”阿古拉这才顿悟耶律清歌适才去庭院外的用意。原来,耶律清歌曾跟随先父麾下的幕僚学过天象。虽没有国师术士那般精通,可是雾霾雷雨,一望既知。前日里江宋霍家军也是趁雾渡江攻城,如今,他们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众人都还在暗自揣测中路军将领是谁的时候,耶律清歌却把黑色令旗紧紧握在铁拳之中。“我亲率中路军,攻打得胜关!”
“将军,万万不可!”耶律清歌不仅仅是铁骑军的主帅,更是永康皇帝稳固帝业的参天大树,勿论他的身上还带着伤,就是寻常的战役,也断不能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诱敌攻城。
铁木儿趋身而出道:“末将愿率中路军攻打得胜关!”
各营将领也纷纷出列,一时间,请命声打乱了山河斋的宁谧……
寝房内。
喝了药汤明显有了起色的梅良辰终于从冗长的噩梦中醒转过来。她眨了眨酸胀的眼皮,混沌的视线锁定在锦帐上的流苏,看了许久,才缓缓舒了口气,唤道:“苏谷娜。”
苏谷娜正趴在榻前打盹,听到梦里的声音,腾一下瞪眼跳了起来,“姑娘可醒了!”
是啊。
她是醒了,可是,意识恢复的刹那,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记忆中冷酷无情到连丝温柔也吝啬给她的俊美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