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多谢诸位了,绝名不胜感激,大恩不谢。如果可能,我会回来与你们相见的,你们,保重。”绝名身上的伤势奇迹般地复原了。他从床上缓缓浮起,就那样在空中向外面“走”去,只几步,便来到了屋外,双臂展开,如鸟儿般迎空而去,转眼间在空中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不见了。
自从灵虚幻境中的一次次蜕变,随着力量的不断增强,他已经成为自己肉体的主人,不再会因为肉体的伤痛病难而影响到什么,只要肉身不灭,他便会随时复原,此刻,他满心欢喜地在空中一瞬千里,向着那座火山掠去。因为火山的触动,引发了他的灵感,火代表光明,它是真正的世界的本原的力量的象征,一切力量都因火而来,一切力量都会因火而消散。虽然原始的火是暴烈的,是冲动的,是无目的无方向的,但只要保持火中的一点清明,保持灵台的清净与无为,就必然会让那火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就如同那把由火而生的冰火神刀,刀尖上却有一点冰雪永远指引着神刀所指的方向,使它不会成为一把盖世魔刀,而是一柄无忧无喜,无波无纹的,神刀。
火是黑暗的克星,只有火带来的光明才会消融那可怕的黑暗力量,那火,会给他答案的,也会给阳劫一个最后的“惊喜”。
金永圣等人怔怔望着空中绝名远去的身影,目驰神摇,这样类似仙人的神迹是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想像的,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天啊,他是神,是天上的神,他一定会打败阳劫的。”骆金雨轻轻跪了下来,向天空庄严肃穆地祈祷着、祝福着。
离那火山更近了,空气中难闻的气味四处流窜,令人窒息,那滚滚烟尘设置了重重障碍,如同雾里看花,让人无法窥见其中的奥秘。四处漫溢的火流漫无目的,漫无方向,尽情的流淌,带着毁灭一切的快感发疯一般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愤绪,奔突的地火带给了它们巨大的能量,它们无往不胜,它们所向披靡。
可这对于绝名来说,不过是一道丰美的大餐,他感悟到了绝大的力量在向他召唤,指引着他去攫取,去努力。
“我来了……”绝名紧闭双目,由空中收束双臂,如一枝从上天射来的飞箭,向着火山口疾标而至,“扑嗵”,随着四溅的岩浆,他已经投身到了灸热可熔化一切的岩浆之中。
整个火山仿佛都怔了怔了,它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弱小的人类竟然直直冲进了它的身体之内。随后,它有些愤怒了,甚至有些疯狂了,巨大的能量带着火热的岩浆一瞬间直扑天宇,高扑出千百丈才恶狠狠地向地面砸下,仿佛要发泄心中的愤怒一般。
地面上的震动越来越激烈了,甚至让千里万里之外的人们都无法安然站立,只能匍伏地面,祈祷上天让这一切苦难尽快过去。
绝名衣衫尽数化灰而去,唯有肉体不灭,沿着岩浆直冲入地心深处。
奔突的地火似乎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要烧着化掉,他咬着牙齿苦苦支撑着,继续向下潜游,拼命吸取着火中的能量。同时心中保持一点清明,便如万古洪炉上一点剔透的冰雪。
“天命即性,诚者天道,思诚人道,守虚极,至静笃,不动心,存夜气,诚者自成,存诚尽性,待人性尽,物性终,万物皆备于我,至诚通道,天人合一……”
他默默念着闻道录上的总纲,将岩浆中火热爆狂的能量吸纳进去,再轻轻转化释放出来,再吸纳,再释放,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改造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狂躁的火的能量。
他像要被撕裂了,他已经坚持不住了,除了心头那一滴明露般的诀要还在轻轻回荡之外,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哪怕是任何一个部位。
火流疯狂的旋转着,旋转着,将他卷了进去,要将他撕成无数碎片,化成一堆灰烬,然后向天空喷发而去。
不知不觉中,绝名仿佛也变成一团火,只是这团火比周围的地火还要猛烈,他开始由被动的旋转变成了主动的旋转,一圈又一圈,一轮又一轮,他在地心深处的火中艰难地带动着周围的地火开始旋转。
地火已经不再没有目标、没有方向,而是以绝名为核心,轻轻发生了变化,没有任何规则的无数旋涡开始整合成了一个,这个漩涡的中心处,那团猛烈的火光,便是绝名。
一切,都在相对的静止中发生了绝对的变化,变化越来越大,似九天神迹,所有自然的力量变成了规则的人的力量,绝名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质的变化。
随着他的转动,一波波清冷柔和的力量温润地散发开去,开始笼罩住了整个地心,让地心深处的那些狂躁的火慢慢地沉静下来,安详下来,开始像一头被驯服的野兽听从了主人的驯导。火中的力量也开始向着绝名聚合,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与他融为一体,渐次改造着他的身体,改造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纤维、每一根筋脉。
百里之外,遥望火山,漫天的烟尘忽然开始转向,向着火山口逐渐回收,而山口中也不再喷出火流,并且开始散发出一阵阵的清冷气息,细看之下,还有银光闪动,将周遭的一切金红映得银白一片。热气收敛下来,代之而起的是祥和的气息,如果用心感受,画面竟然能转换成声音,让人如闻仙乐。
火山中上,一条身影包围在一片银光之中缓缓浮现,银光中两点金色,那是他的眼睛,金光灿然,如夏日里的阳光。那是光明,光明的力量,让这个世界永生的光明的力量。
绝名睁开双眼,在空中站立起来,满天的阳光瞬间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映得他金光灿烂,如一尊神,天之神。
挥手之间,早已经消逝的白衣奇迹般地“穿”在了他的身上,他微微一笑,那漫山遍野中春日再临,百花盛开,被火流毁灭的一切都以惊人的高速重生起来,天空中,一轮艳阳高照,又是一个美丽的夏日。
灵虚幻境,绝名伸出手去,无数白光云汽从手中散出,于是,这个曾经被毁灭得一塌糊涂的美丽的地方重又恢复了生机,无数生命欣欣向荣,茂盛地生长起来,也许,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另一个如诗如画般仙境。只祈愿,那时的人类再没有征战,再没有血腥,再没有杀戳。
天一楼内,魔帝飞升前坐关之地。柔柯守着六大宗师的遗骸静静地等候着,她知道有一个人会来,所以无论等什么时候,她都要等下去。因为白衣风未然带她来这里,告诉她等下去。所以,她要等。等那个人。
绝名踏步而入,见到了柔柯的背影与已飞升的六大宗师的遗骸。
“你来了。”柔柯并未回头,她知道他来了。“这是白衣风未然给你留下的。”柔柯将手中的一个锦盒背对着绝名反手递了回去。
锦盒浮在空中,盒盖自动打开,几个银色的字跃在了空中,像是四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在跳舞。
“我在等你……”只有这四个字。也只能这四个字。
绝名随手抓出,银光散灭。他只是望着柔柯的背影,不说话。
“我会想你的。”柔柯依然没有回头,轻轻说道。
绝名点头,伸手在她肩头之上拍了两下,温暖的情愫传了过去,让柔柯的心灵瞬间有些颤栗。
他走了,破空而去。
柔柯跪倒在六大宗师的遗骸之前,双目合上,两滴清泪滴落在尘埃之中。
“绝名,虽然我感觉不到你在哪里,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听到我所说的话。如果你还不出现,我便会杀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属下,然后毁灭这个世界。我给你机会,你来怒沧江上向我挑战吧。”此刻,阳劫的声音如从九幽地府中传来来一般,回响在绝名的耳畔,还是那般阴森恐怖。几日来,总能与他一息相关的绝名忽然失去了踪影,他再也感觉不到绝名人在何处,这让他有些心中惶然。为了逼绝名出来除掉这个心腹之患,阳劫此刻正在怒沧江畔向整个世界传音,要绝名出来与他决战。
绝名心思电转间,身形早已掠过千山万水,来到了怒沧江畔,他看到了,看到了阳劫在浮在怒沧江上,脚踏亘古的河水,仰天而望。他还看到了,看到了怒沧江南江北两面大军几十万人齐聚江畔瑟瑟而抖,里面,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敌人。他们都为可怕的阳劫而感到浑身颤栗,他们此刻不再相互进攻,而是把阳劫当成了共同的敌人。这,也许是天性。只是这种天性对于阳劫来说,不过是一只蚂蚁对于大象的威胁罢了,无所谓的,只要除去了绝名,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便如同泥雕冰铸的一般,他随便一脚踏去,便能将这一切毁灭于无形。
阳劫语音刚落,绝名便出现了他的上空,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
“你,你……”阳劫惊骇莫名,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狂喝一声,阳劫卷起整条怒沧江水向空中的绝名袭去,而后一拳轰击而出。
没用的,此刻在绝名面前,阳劫不再可怕,而是如同一片树叶、一条嫩草那般柔弱。
绝名眼中不带一丝怜悯,没有一丝表情,轻轻招手,那条大河升起千丈之后,缓缓落下,继续它的流程,而阳劫尚未发出半点声音,便已经灰飞烟灭,一道黑暗的光不甘心地向着绝名的指尖挣扎而去,转瞬便被吸入绝名的体内,再不复踪影了。
很简单,很轻松,仿佛一个偶然消失在必然之中,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绝名向下俯首而望,只见万千人群都不由自主地跪下了,他们是那样虔诚,那样心服,绝名,是真正的神,是这个世间最高的神,他们不能不跪,他们必须要跪。
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只有两个人还站立着。一个是即将临产的佟旧女,另一个,便是扶着佟旧女的鸣玉。两个人,两个女人,均是泪痕满面,她们知道,这个男人不再属于她们了。
“你,要走了吗?”佟旧女在心底无声地问道,泪水漫溢出眼眶。
“绝名,你还会回来吗?”鸣玉紧咬下唇,仰首而望。
绝名轻轻由万丈高空落下身形,抚去了她们脸上的泪水,轻轻一笑,没说什么,可这一笑,却代表着千言万语,她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
向怒沧北岸望去,万千大军跪在那里,人人身体颤栗,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绝名身形猛然升上高空,向远处招手,一匹骏马,青色的骏马的,那是闪电,由云间踏空而至。
“和平……”,随着绝名永远回荡在人心之中的两字字音落下,他翻身上马,破空而去,越行越远,消失在一片云气之中,成为了世间的一个传奇。
也许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但世界总会想起在历史的星图上曾经有那样一个伟岸的人在闪耀生辉,那便是这个世界永恒的支点,永恒的方向。纵然世界一片黑暗,但只要有这样的星在,这个世界便不会永远沉默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