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帆大惊,匆忙道:“快别哭了,赶紧带我过去看看他!”
陈千帆是修养极高的人,很少将情绪挂在脸上,此时忽然变了脸色,把朵朵唬了一跳。王幽兰收起眼泪,领着他们来到王雨泽的床前。经过了这两天,王雨泽的脸更加苍白了,看上去简直像石膏像。朵朵吓得偎在王幽兰怀里抽泣起来。陈千帆快步走到床前替王雨泽搭了一会脉,目示王幽兰跟他出去。三人在走廊上站定,王幽兰噙着眼泪问:“弃儿要不要紧?”
陈千帆回答:“他的脉象是有点奇怪。女丑尸是我亲手掩埋的,按常理说弃儿的毒应该立解了,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暂时还没醒来。”
王幽兰怔怔地看着陈千帆一张一合的嘴,提心吊胆地又问:“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陈千帆沉吟了片刻道:“再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就醒了。”
王幽兰默不作声地垂下头抹眼泪去了。陈千帆柔声道:“别着急,要学着当个坚强的母亲,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弃儿会感觉到的。”
王幽兰努力朝陈千帆笑了一下:“谢谢陈先生,我会努力做到的,今生今世绝不会第四次放弃我的弃儿。”
陈千帆点点头道:“你忙吧,我带朵朵回去了。这两天因为张紫鸢的事,青丘国中很不太平。我准备明天去青丘王宫一趟,等回来了再来看弃儿。”
朵朵问:“爷爷,我想留下来帮王阿姨照顾雨泽哥哥,可以吗?”
“不行!”陈千帆低头瞪了朵朵一眼,断然拒绝了她。
这是他进门以来第二次失控了,而且还是针对自己最钟爱的孙女,以他的秉性,这显得有些奇怪。朵朵嘴一撇,眼泪“扑哧扑哧”地落了下来。王幽兰连忙在旁边劝解道:“朵朵,听你爷爷的话回去吧。阿姨这些天要忙着照顾哥哥,实在没精力顾及你。等哥哥病好了,阿姨再接你下山玩儿。”
朵朵不好再说什么,跟着陈千帆回去了。刚刚他们记挂着王雨泽,门都没进就下山了,此时才发现家里乱糟糟的,家具被掀得七零八落,房中全是瓷器的碎片。陈千帆大吃一惊,问朵朵:“你姑姑呢?”
朵朵仓皇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回来……”
陈千帆疑惑地看了朵朵一眼,扬头大叫道:“婉婷!”
陈婉婷应声出现了,额上的伤疤已经完全愈合,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但一看到陈千帆,她立刻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跌跌撞撞地扑到他怀里啜泣道:“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昨晚张紫鸢的家人来了,差点没打死我……”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陈千帆搂着陈婉婷拍了又拍,怜惜之情溢于言表。自朵朵来后,陈婉婷已经很久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简直都要乐昏过去了。
陈婉婷一眼瞥到朵朵,猛然蹿到她面前问:“小东西,你还知道回来?昨晚你把自己藏得可好,都不出来帮帮我!”
朵朵吓得一声也不敢吭。陈千帆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没事就好。我去下点面条,你们把这儿收拾一下,吃了饭都早点睡吧。”
朵朵吃完饭后,碗筷也顾不上收拾,跑到陈千帆的书房抽出一本《死脉总诀》,翻了半天,总算看到“七绝脉”的字眼,只见上面写着:“凡见七绝脉,必死无疑!”
朵朵死死盯着那个“死”字,控制不住无声地啜泣起来。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里,缓缓掏出菱花镜问:“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救雨泽哥哥?”
一道菱花光影闪过,镜中出现了一条紫色的蛇,看上去和其它蛇没什么不同。
除了它有两个头之外。
朵朵两眼发直,盯着镜子一动不动。正在这时,门“吱”地一声打开了,陈千帆走了进来,皱着眉头问:“朵朵,你怎么了?”
朵朵把菱花镜收了起来,站起身垂着头回答:“爷爷,我没事。”
陈千帆在她对面找了张凳子坐下,笑眯眯地问:“从弃儿那回来你就一直不高兴的样子。不是在生爷爷的气吧?”
朵朵仍然没有抬头,轻声说:“没有,我怎么敢生爷爷的气呢?只是离家久了,有点想我妈妈。”
她的表情分明是抵触的。陈千帆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道:“你的菱花镜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她无法再跟他斗气了,仰起头看着他急切地问:“爷爷,你知道在哪能找到双头的紫蛇吗?”
陈千帆的眼睛狡黠地闪了一下,含笑道:“知道,据说青丘王宫的后园有一条。”
“真的吗?”朵朵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心想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她看着陈千帆热切地问,“爷爷,你明天可以带我去青丘王宫吗?”
陈千帆故作惊讶地道:“你想跟我去青丘王宫吗?我还以为你想下山去看弃儿呢。”
“我想去青丘王宫!王宫!爷爷你到底听清楚没有?”朵朵急得拉着他的胳膊直跺脚。
陈千帆呵呵大笑,将朵朵搂在怀里道:“你想去就好,爷爷本来还担心你不愿去呢。”
原来他是故意逗她的,朵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彻底忘记了下午的不快,乖巧地偎在陈千帆怀里。
“爷爷,我想张紫鸢并非应龙杀的。当时驰狼精已经死了,应龙不喜欢相貌丑陋的人,女丑尸不可能自己送张紫鸢到应龙那儿去,况且那种用火杀人的手法也不像应龙的风格……”朵朵倏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陈千帆一眼,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应龙辩护。
“那区别不大,大家还是会把这笔账记在应龙头上。”这次陈千帆倒并未发怒,不动声色地缓缓道,“昨晚张紫鸢的家人来后,你躲到哪里去了?”
朵朵一惊,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带。陈千帆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朵朵把心一横,仰起头直视着陈千帆回答:“我去了南海龙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紫鸢的妈妈打了我一巴掌后,我就听不清任何东西了,再睁开眼睛就看到周灵溪站在我面前。”
陈千帆仍未吭声。眼泪顺着朵朵的脸“扑哧扑哧”地流了下来,她泣不成声地道:“爷爷,我没有骗你,真的就是这样的……”
“爷爷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陈千帆温和地道,“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朵朵道:“今天早晨,应龙忽然出现了,拿着一把菜刀要杀我,周灵溪把我给救了……”
她又停了下来,怯怯地看着陈千帆。陈千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动声色地问:“然后呢?”
“我昏过去了,做了很多古怪的梦,直到听见周灵溪跟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没有离开过……”
朵朵放声大哭,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到青丘山后发生的一切如翻江倒海般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头疼得几乎要死去。王雨泽因为她昏迷不醒,可她却为周灵溪怦然心动,她怎么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那条紫色的双头蛇名叫延维。”陈千帆忽然道,“吃了它,濒死的人可以恢复青春,真龙天子可以称霸天下。”
朵朵倏然止住哭泣怔怔地看着他。
陈千帆继续道:“这是应龙向国君提出的新条件,用延维来换取青丘国的平安。”
朵朵愕然道:“应龙想称霸天下?”
“我倒不这么想。龙是不凡之物,应龙的修行已愈千年,更是龙中之贵,想称霸天下根本无需依靠延维。”陈千帆沉吟着回答,“有可能是他想用来治自己的病。”
朵朵皱眉道:“不,应龙在南海龙宫用菜刀砍我的样子哪像濒死的人?生猛得就像跳蚤一样!”
陈千帆没有跟朵朵争辩,自顾自地说:“国君为了青丘国的安全,已经答应了应龙的条件。明天我去青丘王宫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帮助国君找到延维。”陈千帆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赶紧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来。”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朵朵枯坐在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陈千帆的话:濒死的人吃了延维可以恢复青春!
而王雨泽的脉象是七绝脉,他就要死了。
那么延维不正是救王雨泽所需的良药吗?
第二天,陈千帆走进堂屋,看到早餐已经做好放在饭桌上了。朵朵一个人坐在桌旁,看上去似乎比刚到青丘山时又瘦了一圈,下巴又窄又尖,眼睛在一张小脸的映衬下大得不可思异。陈千帆叹了口气道:“朵朵,你昨晚到底睡了没有?”
朵朵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我一直想着延维,真想马上把它找到。”
“哈哈,希望这次是我先找到延维。”陈婉婷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我要把它亲手送给灵公子,他服用之后就可以称霸天下了!”
朵朵怔住了: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她在南海龙宫所看到的应龙,与其说是濒死,不如说有点神志不清。这样的应龙怎么会懂得跟青丘国君催要延维呢?
周灵溪是应龙的儿子,那么他也是真龙天子。
他看上去年纪和陈婉婷差不多大,修行不过百余年,延维在他身上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如此说来,延维必定是周灵溪冒用应龙的名义找青丘国君索要的。
那个真正想要称霸天下的人原来竟是周灵溪!
她该帮他实现这个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