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王雨泽,他看上去非常生气,浓密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脸凶得像个毒蘑菇,什么都没说扬手就狠狠扇了朵朵一记耳光!朵朵从未见他这么愤怒过,挨了打居然还没反映过来,怔忡间王雨泽的第二掌又上来了。
“陈朵朵,你居然敢背着我睡觉,赶快给我醒醒!”他怒吼道。
她昏头转向,呻吟了一声虚弱地说:“雨泽哥哥,我爸爸被洪水冲走了……你陪我救了他,我立刻跟你回去……”
他怜悯地看着她道:“不要相信那些幻象!你爸爸早在你出生前就已经过世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救不了他!”
他刚刚那么凶狠地打她,她没有生气,可现在听了他这句饱含爱怜和悲怆的真话,她简直丧失理智了,“呼”地一下坐起来疯狂地踢打他:“你说谎!他就在那里,我刚刚几乎要碰到他了!你不帮我算了,我自己去救他!”
她跳了起来,不要命地想往水里跳。他的行动快得像闪电,忽然从她面前冒了出来,死死地抱住了她。“放开我!”她尖叫道,指甲划过了他清秀的脸,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血红的抓痕。
他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痛,仍然紧紧地箍着她,大声喝斥道:“陈朵朵,你冷静一点!你难道想让他成为女丑尸那样的怪物吗?你如果真地爱他,就让他没有牵挂地去吧!”
朵朵放声大哭,但她明白王雨泽是对的,只得泣不成声地哀求道:“他的脸那么白,一定是因为一个人在水下很冷,你让我跟他一起去吧,让我陪陪他!”
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一字一顿地说:“陈朵朵,做人要负责任!你这一去,有没有想过你爷爷的感受?你忍心让他再承受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吗?”
他提到了陈千帆,朵朵被震住了,只觉得头疼欲裂,软绵绵地倒在了他怀里。他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乖,我这就带你回去。”
朵朵停止了挣扎,像一个傀儡一样任由他把自己横抱起来。她闭上了眼睛,听见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动着,宛如世间最动听的催眠曲,居然很快就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她再也没有做任何梦,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坐在她床头的人是陈千帆。
“爷爷,王雨泽呢?”她问,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我让他回去休息了。”陈千帆淡淡地道,“你梦见他了吗?”
朵朵梦中曾经出现过许多人,但不知为什么,她直觉陈千帆口中的“他”指的是王雨泽,笑着说:“是呀,王雨泽扇了我两耳光,愣把我给拖回来了。”
陈千帆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再也不用像得了软骨病般需要靠人扶持才能走动了,笑嘻嘻地回答:“我完全好了,身体轻得好象燕子一样。我可以去隔壁谢谢王雨泽吗?”
陈千帆再次婉拒了她:“弃儿守了你一晚上,你让他歇歇吧。你也该起来吃点东西了。”
朵朵红着脸答应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洗漱去了。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时,陈千帆已经把早点给她端进了房中。朵朵狼吞虎咽地吃着,含糊不清地问:“爷爷,你是怎么找到女丑尸的?”
陈千帆端起长辈的架子沉着脸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有事等吃完了再问!”
朵朵疑惑地看了陈千帆一眼,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教训她,此前他对自己一向是百依百顺的,甚至有时不讲原则。朵朵隐隐有些不安。
她沉默地把饭吃完,仰起头盯着陈千帆道:“爷爷,我吃好了。”
“哦。”他冷淡地应了一声,开始动手收拾碗筷,并没有继续陪她聊天的意思。
“爷爷!”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在哪找到女丑尸的?”
陈千帆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碗筷重新放回了桌上:“我走了半天,没能找到女丑尸,后来就回来了。”
朵朵吃惊地道:“你没有找到女丑尸?你不是说我再睡着会死吗,可是为什么我现在活过来了?”
他敷衍说:“是啊,这是有点奇怪。”
朵朵一言不发地瞪着他,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尖叫道:“雨泽哥哥呢?我一定要见他,就是现在!”
陈千帆缓缓地道:“不行,他病得很重。这里近期不会太平,他在自己家可以休息得好一点,我就让王幽兰带他回家了。”
朵朵难以置信地问:“雨泽哥哥病得很重?不,他昨晚在我这里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病了呢?”
陈千帆回答:“为了救你。他进到你的梦里,替代你中了含沙射影的毒,所以现在你没事,而他却病倒了。这是一种极其凶险的解毒方法,具体过程连我都不是很清楚,我不知道他是从哪知道的,并且成功地操作了。”
朵朵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哽咽着问:“他现在怎么样?”
陈千帆叹了口气答:“他一直在睡觉,就和你昨天的症状一样。”
朵朵又问:“如果能够找到女丑尸,我们就可以救他了,是吗?”
陈千帆道:“是的,而且必须足够快,否则那些噩梦会逐渐消耗完他的体力。”
朵朵说:“我明白了。爷爷,你赶快去找吧,家里不用担心,姑姑我会照看的。”
“现在张紫鸢仍然没有消息,如果张家的人又找上门来怎么办?”陈千帆不放心地问。
朵朵回答:“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女丑尸救雨泽哥哥的命。张家的人若来,我会给他们解释的。如果他们实在不愿听,我也知道退让。他们闹一阵子,没趣了自然会走的。”
陈千帆欣慰地笑了,抚着朵朵的头发道:“好孩子,不愧是我的孙女。那爷爷去找女丑尸了,你和姑姑在家一定要相互照应,凡事多加小心。”
朵朵送走了陈千帆,来到了陈婉婷的房间。陈婉婷还没起床,正对着镜子梳她的刘海,想把额上的疤遮上。朵朵轻轻唤了声:“姑姑。”在她的床头坐下了。
“你好了吗?”陈婉婷漫不经心地问,仍旧全神贯注地对付她的斜刘海。
朵朵回答:“好了。姑姑恢复得怎么样?”
陈婉婷把手中的小银镜一摔,懊恼地大叫道:“你看看我额头上这疤,我简直都没脸见人了!爹爹都不管我,上次你受伤他还到处给你找薰华草,真是偏心眼!”
朵朵认真地瞅了一眼说:“那道疤不明显,再说也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你看的。爷爷并非不管你,只是现在忙着在找女丑尸救雨泽哥哥的命,一时精力顾不上来。”
陈婉婷问:“王雨泽怎么了?”
朵朵压抑着不断涌上眼眶的泪水,低下头道:“他为了救我,中了女丑尸的含沙射影,现在危在旦夕。我马上想去他家看看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陈婉婷捋起刘海说,“我就不去了吧。你看看我这脸肿得,这样出去祖宗十八辈的脸都被丢光了!”
朵朵说:“也好,那你好好休息吧,中午我回来给你做饭。你一个人在家务必小心,如果张紫鸢的家人再来闹,你千万忍让些,尽量不要跟他们正面冲突。”
陈婉婷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小丫头,我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吗?没有你这个累赘,张紫鸢的家人来我自然知道如何应对的!”
朵朵从陈婉婷房里出来,本想牵上小马虎快一点到王家,哪知赶到后院却看到小马虎的巢里空空如也,猜测可能是陈千帆骑上去找女丑尸了,只得撑了一把伞,捋着长裙一路走下山,进王家院子时全身已经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王幽兰把她迎了进去,吃惊地问:“朵朵,现在青丘山上不太平,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怎么到处乱跑?”
朵朵说:“我想看看雨泽哥哥。”
王幽兰笑道:“你在山上天天看他,如今不过一会儿没见,你就又想他了吗?他睡着呢,你现在可看不到他。”
朵朵很想哭,但她拼命压抑着泪水,尽量平静地道:“雨泽哥哥的情况爷爷已经告诉我了,爷爷骑着驺吾神兽去找女丑尸了,相信很快就能回来。你就让我见见雨泽哥哥吧,我保证不会吵他的,在旁边悄悄地看一眼就走!”
王幽兰看着朵朵眼泪汪汪的双眸,叹了口气说:“真是前世的冤孽!命运天注定,半点不由人,你也不要太自责了。随我来吧。”
王幽兰轻轻挽起朵朵的手,将她一路带至王雨泽的床前。朵朵吃惊地发现,病榻上的王雨泽脸好白啊,甚至连嘴唇都是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衬着几道血红的抓痕格外醒目——那一定是昨晚她在梦中挠的,朵朵心都要碎了。
王幽兰看了她一眼,在她耳边悄悄道:“你在这儿站一会,我去给你找身干净衣服换上。”轻轻掩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