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悉索响了一下,真的有一个漂亮的白衣少女款款走了出来,长发黑得像最深的夜色,细腰如同柳条一样柔软。她顺着眼睛站到陈婉婷面前,纤弱的样子让人心生爱怜。陈婉婷自己虽天生丽质,却恶毒地巴望全世界的女孩都是丑八怪,见到漂亮女郎就气不打一处来,此时看到白衣少女柔弱的模样,粗声粗气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躲在那边偷看我们?”
白衣少女垂着头,看也不敢看陈婉婷,细声细气地回答:“我叫覃凝霜,是白玉国的公主,无意中走到这里,并非刻意偷看二位妹妹。”
“呸,瞧瞧你那德行,还配当公主?”陈婉婷听说对方竟是公主,更是火冒三丈,边说边伸出手对覃凝霜拉拉扯扯起来。覃凝霜穿了一件丝质的短襦,被她一拉,立刻“嘶”地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陈婉婷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花眼:站面自己面前的这位漂亮温婉的白衣女郎,藏在衣服下的居然真的不是凝脂般的肌肤,而是森森白骨,唬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朵朵认出这位覃凝霜就是当日在凶犁洞中被应龙活活剐了吃掉的兔精,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很希望自己能像陈婉婷那样昏过去,但是她没有,反而很清醒地看着覃凝霜理好衣服,悄无声息地向她飘了过来。
“你叫朵朵吗?我刚刚看到那个男孩吻你了。”覃凝霜笑吟吟地问她。
朵朵的双足像被灌了铅一样地挪不开步子,颤抖着双唇咧嚅着说:“你想怎么样?”
覃凝霜道:“别害怕,我就是你要找的那朵迷骨花。”
朵朵语无伦次地说:“我要找迷骨花吗……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安慰我吗……”
覃凝霜耐心地解释:“我肉身已死,灵魂却因怨气不灭。应龙派四条巨蟒看着我,刚刚那个男孩和巨蟒争斗时,我就趁机逃了出来。”
朵朵听她提到王雨泽,一时忘了害怕,嘶声问她:“雨泽哥哥怎么样?”
覃凝霜说:“不用担心,他对付巨蟒很有心得,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朵朵松了一口气,看了覃凝霜一眼,壮着胆子问:“你刚刚说你就是我要找的那朵迷骨花?”
覃凝霜回答:“是啊,我厌倦了当孤魂野鬼,想解脱了。”
朵朵疑惑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很幸福。我到死时都没有尝过被爱的滋味,而刚刚我确信在那个男孩眼里看到了真爱。”覃凝霜忽然握住了朵朵的手,“走吧,陪我去找一片阳光充足的沃土,我要落到地上开出一朵很大的花。”
朵朵被她冰凉的手挽着,感觉全身像被浸在冰水里一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覃凝霜拖着她跑出几十丈开外,忽然凭空消失了。朵朵茫然地停了下来,看到脚下一颗种子飞快地破土而出,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出一朵白色的大花,光华照耀四方。朵朵伸手轻轻将它折了下来,它长长的花蕊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在迎风歌唱一样。
“把那朵花给我。”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
朵朵吓得一抖,循着声音望去,见周灵溪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她,身上的白衣仍旧一尘不染,一如剔透的冰晶。
“陈婉婷在那边昏倒了,你为什么不过去看看她?”朵朵把花藏在身后,沉着脸道。
周灵溪没有答话,朝她伸出手再一次要求道:“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把那朵花给我!”
朵朵后退了一步倔强地说:“绝不!”
周灵溪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雪白的衣袂随风飘摆,宛若出尘之态。“你为什么要那朵花?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更漂亮,去媚惑全天下的男人吗?你和陈婉婷一样的虚荣!”他厉声道。
朵朵轻蔑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想怎么样,你管不着!”
“你看我管不管得着!”周灵溪怒道,忽然扬起衣袖朝朵朵拂去。朵朵只觉得一股狂风迎面袭来,将她高高抛起摔在地上。她一骨溜地爬了起来,居然不感觉到疼,再看了看手中的花,也还好端端地被自己攥在手里。
他为什么要对我手下留情?朵朵奇怪地想,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周灵溪不知什么时候已从云端掉了下来,脸色苍白,用手捂着胸,好象受了重创的样子。
“灵哥哥,你怎么了?”朵朵不顾一切地朝他跑了过去,用身体支撑着他的重量。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古怪、冷漠、反复无常,但他痛苦的神色仍然让朵朵忍不住难过。
周灵溪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那朵花你千万不能滥用……”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指轻轻触过她手中的花,好象想接过去的样子。朵朵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瞬间她几乎都要心软了,想把花给他算了。就在这时陈千帆忽然远远地出现了,见此情形大声唤道:“朵朵——”
周灵溪一震,仓皇地将朵朵推开驾云逃走了。陈千帆赶了过来,盯着周灵溪的背影问:“那个男孩是谁?”
“他就是周灵溪。”朵朵担心陈千帆为难周灵溪,连忙加了一句,“上次在凶犁洞,是他救了我。”
陈千帆淡淡地“哦”了声,并没有想去追赶的意思。
朵朵困惑地道:“他刚刚似乎想要迷骨花,挥了我一掌,却不知为什么自己反而受伤了。”
陈千帆回答:“是因为那颗鲛人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镜子上的那颗珠子应该是他给的吧?”
朵朵脸一红,低下头没吭声,心里懊恼地想,原来爷爷什么都知道,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陈千帆没有看朵朵,自顾自地继续道:“只要鲛人珠还嵌在镜中,他就无法伤害你,否则会付出自残的代价。”
朵朵装作对陈千帆的解释毫不在意的样子,将迷骨花递到陈千帆面前,藉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爷爷,迷骨花我找到了,给你。”
陈千帆低头瞟了一眼,却并没有伸手去接:“你找到了,这花就是你的了,你自己留着玩吧。”
朵朵鄂然道:“我自己留着?你不拿去救涂芳邻吗?”
“不用了,靠迷骨花的迷惑解决不了实质问题。赶紧把花收好,你自己用或者送人都可以。”陈千帆似乎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了,握起朵朵的手道,“不知道婉婷和弃儿怎么样了,你陪爷爷去把他们找回来。”
朵朵答应了声,带着陈千帆来到陈婉婷昏倒的地方。陈婉婷已经醒了,正坐在地上生闷气。王雨泽蹲在旁边宽慰她,好象很疲倦的样子。小马虎在他俩身旁欢快地跑着,不时低头去吮草尖上的露珠。看到陈千帆,王雨泽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唤了一声:“师父,你也过来了。”
陈千帆道:“是啊,我不放心朵朵,所以过来看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王雨泽说:“我刚刚曾和巨蟒争斗,感觉有点累了。”
朵朵关切地问:“雨泽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王雨泽笑答:“我没有大碍,只是有点乏了。”
陈婉婷忽然道:“迷骨花呢?”
朵朵不敢搭话,陈千帆避重就轻地说:“迷骨花已经采到了,不必担心,既然大家都没事就一起回去吧。”
陈婉婷怔怔地看着陈千帆,又转头狠狠剜了朵朵一眼。朵朵吓得哆嗦了一下,藏到了陈千帆怀里。
四人回到青丘山,陈千帆说:“你们都累了,去休息一下,今天的午饭我来做吧。”陈婉婷立即转身风姿绰约地走了。朵朵唤住王雨泽道:“雨泽哥哥,你陪我把小马虎牵到后院去好吗?”王雨泽虽然一脸倦容,但仍帮她把小马虎安顿好,将她一路送到卧室门前。她忽然又说:“雨泽哥哥,你很累吗?可不可以进来陪我坐会儿?”
王雨泽诧异地瞅了她一眼,随她进了房间。“你在怕什么?”他一掩上门就问。
朵朵垂头丧气地在床上坐下:“爷爷把迷骨花给我了,我怕陈婉婷潜进来谋花害命。”
“哦,那不是挺好吗?趁我现在陪着你,你赶紧把花吃下去,这样你就可以变成人见人爱的大美女了。”王雨泽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朵朵一时无法弄清他的真实想法。
“你真地想让我成为那样一个人吗?可是我只希望我爱的人能够爱我,其他人对我而言无关紧要。”朵朵叹了口气道,“现在我终于理解那些中五百万人的心理了,这朵花放在我这里,就像烫手的热山芋一样,实在是太痛苦了。”
王雨泽笑了起来,挨着她在床沿坐下:“别担心了,你如果害怕,我可以一直这么陪着你。”
朵朵心念一动,侧头看着王雨泽道:“雨泽哥哥,我把迷骨花送给你好不好?”
王雨泽好笑地问:“我要那朵花干什么?”
朵朵学着陈千帆的腔调回答:“你自用也可以,送人也行,比如你可以送给你妈妈。”
王雨泽一怔,试探着问:“朵朵,你真的愿意……”
朵朵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脸,觉得自己也跟着他一起快乐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愿意,凡是能让你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
王雨泽轻轻捧起朵朵的脸柔声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因为没打通电话,正坐在地上哭。那时我觉得我们心里有种东西是极其相似的。可是我不知道,原来你还可以改变我的人生。”
朵朵只觉得呼吸急促,全身乏力,几乎要融化在他温柔的眼睛里。王雨泽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笑了起来,放开她站起身道:“走吧,你陪我一起去见我娘,把迷骨花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