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百灵寻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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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战场上的硝烟

她是满州八旗镶黄旗路纳尔赫氏多伦的长女。名为路纳尔赫咏英。当初被送进宫时,文宗才六岁。刚被册封为东宫太子。那年路纳尔赫咏英十四岁。

娇好的面容,对礼仪的拿捏和遵循都是年轻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刚刚服付宣宗的皇后一年,就颇得皇后的赏识。在所有人眼里,皇后也对这个路纳尔赫家的姑娘另眼相看。这也是她从麻雀变成凤凰的最初原因。

后来她被派来侍奉太子,又很讨太子的喜欢。几年后,当文宗登基之后,那个路纳尔赫家的咏春、也是第一个给皇上生下一个儿子的女人被封为后。

这就是永德皇后。她的一生并没有大起大落,却也极有传奇色彩。她比文宗大了八岁,所以永德皇后的得意和失庞是注定的。

在册封宁妃的那年,永德皇后刚好三十岁。这个年龄对一个女人来说总是很微妙,也总是危机四伏。

多年的宫中生活,其实已经让永德皇后看到了这里的人情淡薄。得意时可以呼风唤雨,失意时连狗都不如。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就是那个曾被自己的身子迷的找不到北的后帝。后来,永德皇后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渐失,也甘愿把文宗推到了别的女人的床榻之上。她想,自己这样轻松的保留一个皇后的称号也不错。一群人光着屁股讨一个男人的欢心,在她看起来有点荒唐,也有点好笑。

如果没有下面那一群女人的怂恿游说,永德皇后是不会加入她们之中的。陷害别人是无耻行为,但也有它的迷人之处,一旦涉足就不能自拔。

宁妃得庞,威胁到不是皇后的地位。而是其它妃子和贵人们,皇宫大院之中,女人的凄苦和孤独永远都是唱不尽哀怨长歌。

文宗皇帝当估不知道这些。在一天早朝之前,他在军机处得知,西北叛军已经直站在了阳关之下。文宗皇帝一气之下令将林宏坤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这个时候,宁妃已经感到了那种围绕着自己的紧张气氛。所以她向皇上请求要去寺中还愿。

宁妃有时候认真想想,都忍不住要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幸运的人呢。

宁妃白衣似雪,目送着要她板下脸来才肯留在山门外、让她一人进寺的卿容容散发着浓厚的不安气息的背影,以龟速挪移丈许距离后,才转身迈进身后的古刹。

炎热的盛夏午后,并不是香客云集的高峰期,会捡这个时候上香的信徒,一般而言,大异常人。走进烟雾萦绕的大雄宝殿,敛神屏息,插上三炷清香,宁妃顿首三拜,默祷佛号,睁开美目环顾四周时,却发现耳边缭绕的《般若心经》渐渐零落,原本专心午课的光头不知何时停住了吟诵,忘形地望着她,只剩下木鱼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午课结束了。

在阴凉的大殿中,她的一身白衣本就分外触目,而此刻她是殿中惟一的外来者,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更是理所当然。

“咚!”木鱼敲下最后一击,震醒一干失态的出家人,一时间,佛号在大殿中如波澜掠起。

宁妃微微一笑,盈盈起身,向轻轻放下木锤的僧人道:“小女子冒昧,打扰各位大师清修,万望恕罪。”

胖和尚手执法诀,还礼道:“女施主敬香礼佛,何罪之有?”

宁妃美目流盼,但笑不语。

在座诸僧,或惶然垂目,不敢对视;或瞠目结舌,定睛痴望;为这闯入佛门净土的绝色尘心浮动。

红颜祸水古来语,她的罪,怕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

胖和尚低宣法号,“咄”地一声道:“真心不动,则是光明,一经妄动,即生诸苦;不动时,无所谓见,一经妄动,便生妄见。”

诸僧悚然而惊,正坐端容,不敢他视。

宁妃坦然迎向宝相庄严的胖和尚似锐利似祥和的视线,无惊无扰的秋水转向跪垫正前红木柜,轻轻念出上面的字:“随喜功德。嗯,既是前来礼佛,又何妨广结善缘。请问大师……这个……可以投入箱中吗?”

寺中专门打理此事的僧人一眼看出她拿着的正是由全国最大的银庄“聚宝银庄”开出的面额五百两的银票,忍不住暗想此女该不会是头回烧香拜佛的吧,怎会连“功德柜”中只投铜钱与零碎银两,十两以上的银子便可到一边登记造册,以便众僧为其颂经积德的常识都不明白时,方丈浑厚的声音已响起道:“见明。”

见明僧出列揖首:“弟子在。”

白眉僧柔和的目光望向亭亭玉立的丽人,像是了然她因何而来:“你且带这位女施主去角房登记,然后,请她至净心园稍事歇息。”

见明僧微微一怔,似乎有几分诧异,随即道:“弟子遵命。女施主请。”

宁妃对上白眉方丈洞察世事的眼,淡淡抿唇,欲言又止,终道:“多谢大师成全。”

华严寺的功德簿上,新添上一行清丽婉约的簪花小楷,写道:“纹银五百两两。”

如果她敢不承认自己的幸运,没准会惹恼老天爷,大晴天劈下个响雷炸死她。

宁妃在法号“惠清”的僧人带领下,通过曲折的回廊,绕开重重殿宇,来到“净园”时,今天内第二次浮起这个念头。

但即使是那时,也只是“几乎是”,濒临绝望的时候,总会看到一面倒的爱她护她的亲人,将她从绝境中拉出来,陪在她身边,始终如一。

何况现在,她还有了文宗。

青翠浓密的枝桠在上空交错成绿阴,耀眼的阳光经过树叶的过滤显得柔和许多,在地上投出星星点点的光斑,而绿叶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则显出清新的碧绿,令见者精神一振。“净园”名副其实,确可净心涤神。

然而,她仍是不满足、不认命。既然让她窥见了幸福的颜色,那么,她要的,便是全幅的织锦彩缎,并且,希望可以借由自己,亲手获得。

不是一角碎布,也不愿坐等他人奉上。

正如文宗出尽百宝,只求博她一笑,她又何尝不想让文宗得到他渴望的幸福?

咸丰六年七月二十七日,内书房传圣上手谕,立宁妃为后,婚如法。然文宗以国舅之尊,三品之位,欲配工商之女,以违例处,连降四级,官正七品监察御史,代天子巡狩各省、府、州、县,无皇命不得回京。

那等于是另一种形式的流放。

此后二十年,宁妃随夫转战天下。文宗严察吏治,伸民恨,惩贪官,政清令明。

罗泽南的埋伏没能挡住林百灵的队伍。

罗泽南与林百灵交战时,动用了全部的军力。他发誓要把这群叛军挡在阳关之外。

事实上也是这样的,罗泽南不是浪德虚名的人。他一身银铠,用持三尖六刃戟。骑在马上犹如天神。神后的八千弓手已经在等待着自己的命令了。

罗泽南缓缓举起手,然后猛然落下。一阵箭雨向林百灵的军中射来。

林百灵的队伍在这样的对侍中,显的单薄又可怜。那些猛兽只不过是一小群可怜的动物。一阵箭雨过后。曾浩浩荡荡的军队,已经躺下一大半了。

第一发出吼叫的是林建威。马慧娜心窝里中了一箭,已经没气了。林百灵看到马慧娜化成一道青光在天宇尽头处消失了。

而林建威抱着妻子,看着倒下去的士兵。也把长箭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没等林百灵叫出声。一股血箭已经刺破长空。林建威倒下去的身子发出了一声巨响。

林百灵这时发知道,她们从一开始就酝酿着失败。

董千秋带着两万铁甲军冲击着毫无防备能力的叛军。罗泽南紧随其后。

林百灵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袭来。一回身就看到泽南的戟尖穿透了召树屯的身体。

所有的士兵都在扔下的武器。罗泽南随即掏出圣旨,当众宣读。文宗在召文中赦免了所有幸存下来的叛军。

而林百灵则和石达开在乱军逃了出来。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向着京师的方向进发。

如果不报父仇,会怎样?

当林百灵跪在父亲的灵堂面前时,心中所想的尽是这个问题。

正月刚过,梅树枝头的冬雪仍厚,东风自房门棉帘的缝隙中阴阴地吹进来,沁入骨髓的寒冷。跪得久了,膝关节都已麻木,竟感觉不到酸楚,只有眼睛,被东风一吹,再被供案上的香火一熏,生生地疼。

但仍旧是没有眼泪。

自从父亲入狱,到尸体被送回来、下葬,这过程中一滴泪都没有。人们起先说她够坚强,后来见她态度淡漠得不像话,又偷偷议论她是不是天性凉薄。

总之在众人眼中,父亲出了这样的事,做女儿的该晕倒,该哭得死去活来,该精神崩溃意志消沉茶饭不思才符合常理。可她没有。她依旧每天晨起弹她的古筝,然后到书房练字,午饭后去燕子湖散步,再返家小憩个把时辰,到了黄昏时分,例行公事地到灵堂内烧三炷香,就算完成了祭拜的义务。从头到尾,不见一丝忧伤。

只有淡漠,凝结住的一种沉静,面无表情是她永远的表情。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一次她跪了很久,炉内的香换了三次,第三次起来插香时,一个老妈子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不好啦,那刘家娘子非要见你,我说了你在祭拜老爷,谁也不得打搅,可怎么也拦不住……”话未说完,一个年轻的妇人已经抢着进来,用力摆脱老妈子的拦阻,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林小姐,我求求你,你行行好,不要让我们家阿云去送死啊!”

她背对着那妇人,慢慢地把香插到炉中,烟雾萦绕,她的脸模糊不清。

妇人继续哭道:“林小姐,我们家阿云只是个穷书生,什么都不会,什么忙都帮不上的!他上有八十岁的老母要侍奉,还得照顾我和刚刚七个月大的孩子,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就都没法活了……林小姐我求求你,你去劝劝阿云吧,那个不要命的撺掇了一帮同窗跑秦府闹事去了,说不为林先生讨还公道就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