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解了一煞,又新来一煞,让我顿觉心中无力,却也有些被激起斗志,既然有这样的机会,那刚好让我多尝试一下自己之前对那口坛子使用过的方法。
夜深了,晚饭吃完,都睡了。白大叔似乎是白日里干活非常疲惫了,睡着之后,鼾声震天。水儿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一些事情,迷迷糊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也就在这种迷糊的状态之中,隐约之间却是发现床边站着一个幽幽的白色人影。
那人影黑发披头,看不清面目,似乎在看着我,又似乎在等着什么。
白色的人影旁边,还有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那黑影透着阴冷的气息,甚至还带着嘲弄的味道。
“哗啦啦——”
外面似乎是下雨了,这里的气候本就潮湿闷热而多变。
雨一来,山林就变得清凉,风从墙上的缝隙里灌进来,呜呜地尖叫着,如同少女的哭泣和呜咽。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完全沉睡过去了。睡梦之中,感觉似乎有一只小手正在摸着我的手,我愕然惊醒,却感觉遍体发凉,再仔细看时,赫然发现自己居然被浸泡在了一口大缸之中。
那大缸里面盛满了一种黑色的液体,非常地凉,嗅了一下味道,方才发现那液体不是别的,正是醋。
缸很深,很大,比我的身高还要高,我悬浮在醋水中,俨然游泳一般,只能用手扶着大缸的侧壁,两脚拼命地蹬水,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沉到水底下去。
心中充满了惊恐,喘息了几口气,看到自己的手,发现那手小巧素白,手臂纤柔,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心中一阵的疑惑,再反观自己的自身,却才发现这身躯居然是一个秀巧的少女之体。
到了这时,大约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却又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周围的环境是怎样的,完全看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大缸之中,也完全不知道。
但是,却有一个直觉告诉自己,自己已经在这大缸里面浸泡了很久了,因为自己可以感觉到骨头发酸,甚至内脏都发酸了。许多天以来,没有东西,没有水喝,只能依靠喝醋来续命,这让自己的身体几乎被醋浸透,四肢的骨头似乎都被泡软了。
“救命呀——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惊恐地呼救,虚弱地哭泣着,却压根就没有任何回应,抬首看头顶,才发现大缸的开口甚至被人用木板压住了,几乎投不进一丝的亮光。
不知道过了过久的时间,直到自己已经奄奄一息,只能虚弱地躺在醋水之中的时候,大缸的盖子被人移开了,接着一个脸上画着红绿相间的彩纹,头上插着野鸡翎毛的脑袋伸了出来,瞥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躯体,却是哼笑了一声道:“这个还没死透。”话音落下,一根木叉子从上面伸了下来,正好插住了自己的脖颈,将自己摁进了醋水之中。
窒息、挣扎、恐惧、不甘,此刻,赤=裸而雪白的躯体在黑色的醋水中翻腾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手紧紧抓住那木叉子,用力地抓上去,却不想指甲早已软如皮,完全没有了硬度,在就死之前,她甚至连咯吱的抓响声都没能发出来。
死了,面朝上浮在醋水之中,黑发在脑后飘散开来,一双大张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大缸的开口,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自己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听说“大王”要招妃,她被选中了,送往王宫,但是进去没几天,大王就薨了。闻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愕万分,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回家了,但是却不想在吃完一次餐饭之后,失去了知觉,而醒来之后,就已经被泡在了暗无天日的醋缸之中。
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将人这样的折磨?即便是要殉葬,也没必要将人这样活活折磨致死吧?一刀砍死,尸首丢进墓坑里面去,不就可以了吗?
豆蔻笈妍,大好的年华,就这样死去了,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冥冥之中,自有一口气难以咽下。于是这视野也就未曾中断,魂魄似乎飘在了半空,却看到了一个庞大而骇人的场景。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洞室,在洞室的地面上,一溜摆着无数口大缸,每一口都有一人多高,里面也都装着黑色的醋水,而此时,从上空看下去,每一口大缸之中,也都浮飘着一具素白的尸体,都是大王死之前找来的选妃的女孩,一个不落,全部都在。
这使得,这里如同一处巨大的蜂窝一般,而那些女孩的尸体,简直就如同蜂窝里的幼虫。有很多大缸里的女孩还没有死透,几个衣着怪异的人,正在拿着木叉一路查验过去,只要没有死透的,都用木叉毫不留情地摁进醋水中溺死。
此时,看清了那些衣着怪异的人,方才明白他们是谁,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大王手下的巫师,他们要做什么?!
“吼吼吼——”
回首看向洞室的中央,高台之上,一个全身穿着斑驳鲜艳的羽毛衣服的老巫师,举着手中的骷髅权杖,正在匍匐着作法,口中念念有词。
“来吧,爆发你们的怨气,为你们的王镇守墓穴——”
这是一种古老而残忍的法式,但是却并没有完全完成。
将所有的女孩溺死之后,这些人又搬进来一口口只有两尺高的圆肚小口坛子。
那坛子口很小,只有两个拳头大,可是,他们却把那些女孩的尸体完整地塞进了坛子中。原因就是女孩的骨头已经久经醋水浸泡,早就变软了,拥有很好的弯折性和弹性。
于是,一具具素白柔软的尸体从缸里捞起来,然后被小心翼翼地装进坛子里,尔后坛子口被封了起来,并且附上了巫师的禁制,于是,这些女孩连同肉体和灵魂被永远地禁锢了起来。
接下来,迎接她们的,将是无尽的黑暗,就这样,在黑暗中游荡,不断地积累着怨恨,最终化为凶戾的煞,一旦有人打开那盖子,必然以最凶戾的方式反噬到那人的身上。
“嘿嘿嘿嘿——”
一阵轻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来,我的视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依然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但是身体却完全动不了,只看到床边那个虚白的人影在不停地耸动着,轻笑着,那笑声看似天真烂漫,但是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此时那坛子上的禁制尚未解除,她只是透过禁制释放出了一些小部分的力量而已,所以她才会被我击败,可是,若是我敢把坛子上的盖子打开,那么结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视的一瞬间,她似乎在向我挑战:“你敢吗?”
“哼,有什么不敢的?”我也冷笑,背上一阵炽热的气息漫溢开来,躯体瞬间获得了巨大的力量,霍然坐起身来,眼睛缓缓张开,入目是幽幽的房间,窗外一缕清亮的月光洒进来,好像并没有下雨。
起身,推窗,嗅着清新的山林气息,望着那层叠苍茫的十万大山,心绪却不知不觉飘远了。
这里并非是久留之地,虽然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是却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在此之前,我只能尽量锻炼和加强自己的力量,否则就算出去了,也绝对无法安身立命。
这世道的险恶,我已经深有体会。
此时,经过梦里场景的提示,我隐约回想起了一些零星的画面。
当时,在地下的暗黑世界之中,方大同最终一记全力的爆发,炽热的烈焰罡风将我身上的阴肉都灼烧殆尽,只剩下原本的躯体,而山田秀子也似乎是一样。而且,当时由于精神力遭到巨大的冲击,我的精神空间接近崩溃,山田秀子的魂魄也借此机会,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躯体之中。
和我一样,她并没有死,虽然接连遭受剧毒和电击,现在又被阳炎灼烧,但是她却的确是如我一样,并没有死。原因就是因为她体内被我种下了飞尸的尸魇王虫,同样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再者,她躯体当时也是与肉质躯体联通的,血液循环共用一个系统,所以,她所中的毒,最后被巨大的躯体分摊了开来,所以,她没有死,可是,她也没有立刻醒过来。当身上的阴肉被灼烧殆尽的时候,她伏在地上,赤果雪白的躯体横陈,充满诱惑的同时,也让人有些感到几分怪异。她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声,似是神识不清,而我,这个时候,似乎也是处于这样一种状态的。
完全一种懵然的状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在一片迷蒙之中,我似乎看到方大同走到我身边,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却是从那已经腐烂的红毛尸王身上回收了阴魂尺和阴魂珠,手握三宝,但是却眉头紧皱。
之后,我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躯体飘飞了起来,似乎受到了方大同的驱使,朝向一处未知的空间飞了过去。
这一段记忆终于找回来了,可是,这些事情和梦里的那个女孩的记忆有什么相关性呢?似乎完全无关。这应该完全是一种启发现象吧。因为那女孩死在醋水里面之后,余下的记忆应该都不是她亲眼所见的,而是一种灵魂状态的认知,而现在我之所以能够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应该是一种灵识记忆,因为,在当时的那种状况下,我是肯定已经昏死了过去,完全人事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