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跨越边境
雨夜,别墅院中,祁兵弯腰拎起地上的旅行包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停住脚步,又转过身来,看向张崇斌……
淅沥的细雨,簌簌洒落在二人的头发、脸庞上,祁兵的嘴角轻微地抖动着,似乎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泪水却在不知不觉间夺眶而出……
张崇斌原地站立着,默默无语地看着祁兵。
祁兵用力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转过身疾步远去,孤单的身影逐渐淹没在夜色中。
沿着安顺、关岭、普安一路南下,经过两次倒车,在接近中午的时候,祁兵出了贵州,进入邻接的云南富源。
简单吃过午饭,祁兵走上街准备继续南下。突然,远处街口传来一个女人阵阵的尖叫声,祁兵定睛望去,发现前面有辆摩托车,车上坐着两个戴头盔的男子,坐在后座的那位手里正抓着个女式皮包,车旁一个女人倒在地上两手紧紧攥着皮包带,车上两个人正在猛力撕扯着——原来是公开抢夺!
祁兵迅速跑过去,拦在摩托车前方,厉声呵斥,让那名男子将手里的皮包还给女人。
两个男子盯着眼前这个一身运动装扮的男子愣了片刻,随后后座那男子将手里的皮包用力一丢,回手一拍前面男子的后背,摩托车猛然启动,朝祁兵撞过来。祁兵跳闪躲开,冲出去的摩托车在前面又猛地停住,两男子从车上跳下来,驾车的男子顺手从腰部抽出两把砍刀,将其中一把递给旁边的男子,两人气势汹汹地直奔祁兵而来。
这时,街道两侧的行人纷纷躲闪开站到远处,紧张地驻足观望,有的人在悄悄地拨打手机……祁兵侧头对那个拿回皮包仍瑟瑟发抖的女人说道:“你赶快离开这儿。”说完,祁兵将手里的旅行包放在地上,左腿向后挪动半步,右腿脚尖轻点地,重心后移,以“丁”字步侧身站立,眼睛直视这两个手持砍刀的男子。
两男子看着眼前这个镇定自若严阵以待的男人又是一愣,匆忙对视了一下,然后同时挥刀朝祁兵扑来。
祁兵依然没有任何动作,等到离自己最近的男子将砍刀举起准备朝自己头肩斜劈下来的时候,他那虚步点地的右腿便如绷紧的弹簧突然以奇快的速度飞起,结结实实地侧踹在那男子的胸肋处,男子“哎呀”一声,砍刀扔向了半空,整个人随着这声痛苦的喊叫横飞了出去,滚落在地无法再起。
祁兵踢完后迅速收腿闪身躲过另一侧刺向自己前胸的刀尖……
男子一刀刺空后,迅速后退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同伙,当他再回头面对祁兵时,只是原地持刀僵立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此前寂静无声的街口顿时热闹起来,街道两侧的人群大呼小叫着“继续打啊”、“打得好!抓住送派出所”……
祁兵左右迅速扫了一眼,弯下腰正准备拎起地上的旅行包,持刀男子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又朝祁兵冲来,祁兵连续几个闪身躲过男子的乱劈乱刺。在男子最后一次倾力挥刀直刺的时候,祁兵侧身一让,左手猛地一拳砸在男子的头盔后脑部,与此同时,左腿扫向男子前屈的膝盖骨处,男子顿时头朝下两腿起空,整个身体划出一丈多远。
“好!”街道两侧的人齐声叫好,有不少人拍起了手掌,有的还朝祁兵竖起大拇指,连呼“厉害”、“开眼”。此时,路上竟停靠了不少车辆,司机们也凑着热闹不断按着喇叭,整个街道比赶集还热闹。
当祁兵转身去找自己的旅行包时,突然发现有警车正朝这边赶来,于是迅速隐身于热闹的人群中,但他身边的群众却像遇见偶像一样将祁兵围了起来,祁兵一边用手挡住面孔一边拨开攒动的人群。当他靠近放置旅行包的位置时,发现那边已停靠了一辆警车,一名警察从车上下来将地上的旅行包拎了起来,并抬头朝祁兵这边望来。
祁兵头一低,暗自咬了下嘴唇,转身从混乱的人群中走开……
在一个长途汽车站的厕所里,祁兵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除了一张自己的相片、名字叫匡军的身份证和几百元钱外,其余的物品都不在身上,手机、其他衣物和大额现金都遗留在旅行包里了。祁兵有些失神地看着身份证和几百元钱,慢慢收紧拳头,突然朝墙上狠狠砸去。
次日傍晚,祁兵出现在云南省国家一级口岸——河口,与河口隔河相望的就是越南的老街。
老街,曾是越南进行反华军事行动的桥头堡,在1979年中越自卫反击战时被中国军队攻克。如今的老街,已经是越南边境贸易的重要城市,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中越两国的恢复交往,使这个地区的边贸经济发展很快,中国的河口主要是搞商品批发,而老街则是以商品零售为主。
祁兵清楚,继续留在中国境内,自身的行动仍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只有出境才会相对自由安全,只是,囊中羞涩的尴尬已经让祁兵把钱掰着半儿花了,好在中国人去老街比较方便,找个旅行社,什么都搞定。晚上,祁兵找到一家便宜的旅店住下,将剩下的钱凑起来,刚好够报上当地一个收费最低的旅行团。
第二天一早,祁兵随团通过宽阔的友谊大桥来到了老街。老街的街道两旁有很多商店,门楣上的招牌大多写有中越两国文字,也有的专写汉字,不注越文。大多数店家经营中国制造的家用电器、轻工纺织等商品。网吧、酒吧、舞厅、录像厅、桑拿、足浴这些现代服务业门店遍布街道各个角落,很是热闹。
祁兵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运动装且无任何行李,这使他在这个旅行团里显得有些另类,这伙兴致勃勃的游客大多是一边逛一边买还一边吃着,而祁兵手里只攥着一瓶从河口带过境的喝剩不到一半的矿泉水,偶尔拧开也只是喝一小口。
中午吃饭的时候,地陪导游小阮买来一盒饭送给独立一处出神发呆的祁兵,问道:“匡哥,你在国内是运动员吧,搞什么运动的?”
“怎么知道我是运动员?”祁兵迟疑了下,接过盒饭回问道。
“我以前有个兄弟也是运动员,你们的体格和气质挺像的,看你们的屁股就知道了,紧绷上翘,嘿嘿。”小阮笑着说道。
“是吗?你兄弟是搞什么运动项目的?”祁兵边吃着饭边问道。
“拳击运动员,可惜哩。”说着,小阮深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他叫黎团生,是我们这边京族人,功夫非常好。晓得吗?越南这边有个很出名的地下拳市,在河内,那边打黑拳很流行的。拳手有我们当地的,也有泰国、俄罗斯的,还有你们中国这边过来的。我的兄弟在他那个级别很有名气,提到他,打拳的都认识,可惜上个月被一个泰拳王用飞膝击中太阳穴给打死了。”
“打一场拳能得多少钱?”祁兵问道。
“那要看拳手的名气和级别了,怎么,匡哥有兴趣看看?”
“我的钱被偷了,想挣点儿钱,你看,我去打,能得多少钱?”祁兵一大口把饭盒里剩下的饭菜都塞进嘴里,有些支吾地问道。
“几千到几万都可能,如果能连续胜出挑战拳王,出场费可达百万!可是,这种拳赛太危险了,几乎每场比赛都会有人死去!”小阮神情紧张地说道。
2.地下拳场
祁兵看着小阮严肃的样子,暗自笑了一下,他转头旋开手里的矿泉水瓶仰脖大口喝起来,没有缓气就把剩下的半瓶水全部喝掉了。
小阮有些不解地瞅着祁兵,一旁嘟囔道:“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开玩笑!”
“我给你朋友报仇怎么样?”祁兵将空瓶子往地上一扔说道。
“匡哥,那可是泰拳王!河内目前一直没有人赢过他,他的拳脚太狠,已经有好多人死在他手里了。”小阮瞪大眼说道。
“阮导,你去买个椰子来好吗?”祁兵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水果摊说道。
小阮二话没说,就去了那水果摊,买了个表面满是黄毛的大圆椰子,然后让老板用刀将椰子剜个洞。这时祁兵却赶过来拦住了老板,伸手将椰子放在案板上,用左手扶稳椰子,右手凌空甩了甩,握紧拳头又松开,然后再握紧松开,最后五指并拢立掌摆放在椰子的正上方。突然,他猛提一口气,同时疾速摆动前臂,立掌下劈椰子的圆顶处又突然收住劲,动作虽快但幅度看起来并不很大。然后,祁兵慢慢收回右手,而案板上的椰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小阮不解地看着祁兵,转头又有些尴尬地对卖水果的老板笑着……
眯着眼、叼着烟的老板一脸不屑地又提着刀走了过来,当他一手按住椰子正准备下刀的时候,却发现椰子下面有两道水痕浸湿了表皮的黄毛,老板放下刀,用手去捧椰子。当他把椰子捧到面前时,眼睛顿时瞪大了,嘴里的烟头也掉落在地上……
小阮走上前接过椰子,看了看,然后用手轻轻一掰,椰子竟然被一分为二,流淌的椰子汁沾满了双手……
老板站着愣了好一会儿,二话没说又拿来一个椰子送给小阮,表示不收钱。
小阮捧着这买一赠一的椰子,兴奋地说道:“匡哥,今晚我就带你去河内。”
一路上,小阮不断地对着手机讲着叽里咕噜的越语,在中午准备离开老街时,他利用在当地的关系,轻松地将祁兵离境旅游延期的手续办好,顺便将自己带的这个旅游团委托给一个同行。
处理好这些事宜,小阮就陪在祁兵身边,兴奋地一口一声“匡哥”,还问这问那,看得出来,祁兵的那个徒手劈椰子的举动征服了小阮。
在小阮的引领下,两人乘上长途巴士,在下午4点30分,到达了河内。
下车后,两人来到一家饭店,喝了杯茶稍作休息后,小阮请客,要了一桌丰盛的越南大餐,但祁兵控制住食欲只吃了七分饱。吃过饭后,祁兵静静地盯着小阮好一会儿,然后说道:“阮导,你我萍水相逢,今天你帮了我,我很感激,无以回报。这样吧,如果打拳赢到钱,我们平分。”
听祁兵这么一说,小阮连忙推辞。但是祁兵非要通过这个方式感谢他,最后两人各让一步约定:赢了奖金四六分成,小阮抽四成。
傍晚6点左右,一辆军用吉普车将祁兵和小阮一起接走。司机看起来好像认识小阮,一路上,他们俩说着祁兵听不懂的话,只是从小阮那既兴奋又紧张的语调和表情中,祁兵知道今晚很可能就有机会上场比赛。
车子开到一个地下停车场。司机下来带着小阮和祁兵一起乘上电梯,上了两层从电梯出来,穿过一条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推开一扇门后,三人进入一个封闭式的剧场,剧场的舞台上有一个类似拳击比赛的场地。司机对小阮说了一句话,就独自一人从剧场一角边门出去了。
小阮对走近舞台的祁兵说道:“匡哥,这就是河内规模最大、奖金最高的地下拳场。这个剧场里一共有五个格斗场,我们所在的这个赛场是给初、中量级别拳手用的,重量级和拳王的赛场在另一区域,场地比这儿要大很多。”
“我今晚和谁打?”祁兵开口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一会儿司机会带你见分管这个赛场的经理,他们会先看看你是否有资格来参赛,如果他们同意你参加这个级别的比赛,就会根据估算的赔率安排好对手和场次。”
“那什么时候能安排与拳王打?”祁兵又问道。
“除非你能连续胜出,成为这个赛场的最强者。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向拳王挑战,你就有机会碰上拳王。”
“哦,看来今晚还不能替你兄弟复仇了。”祁兵说道。
小阮听着,抿了下嘴说道:“匡哥,能在这里登场的选手,用你们的话说——那都不是白给的!”
这时,司机又走了进来,朝小阮这边打了个响指。见此,小阮带祁兵走了过去,跟随司机走出剧场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一个皮肤黝黑、面容冷酷、剃着板寸头发、看上去十分结实精干的中年男子两手背着站在屋子中间,他上身穿着黄绿色紧身背心,下身着宽松迷彩军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俄罗斯军靴,靴跟足有3公分厚,靴头靴底都夹带着钢板。
祁兵一进屋,男子就毫不掩饰地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待祁兵走到男子面前时,男子突然飞起右脚朝祁兵的小腹踢去,祁兵反应机敏,忙一侧身闪开,与此同时,男子一直背着的双臂也突然出击。只见他挥动右拳狠狠地朝祁兵的太阳穴砸去,祁兵举起左臂搁挡住这来势凶狠的一拳,男子一怔,马上又活动左臂,先是用左拳向祁兵胸口处虚晃一下,突然迅速变换鹰爪状直奔祁兵的咽喉处,祁兵却没有躲闪,反而是右手用同样手形以更快的速度锁向男子的喉咙,男子显然没有料到祁兵会用这种“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的招数对其反击,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祁兵,祁兵的右手却已经掐住男子的脖子。一阵眼花缭乱的打斗到此戛然而止。停顿2秒钟左右,男子和祁兵同时把手放下,男子一直紧绷着的脸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再次挥起拳头对着面无表情的祁兵前胸捶了两下。
接着,男子回身从一个文件柜中拿出几张类似合同的文书,又与小阮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越南话,祁兵通过小阮的翻译,了解了这些文书的内容,知道这个地下拳场的比赛规则为“无限制格斗”,即除了不能使用利器外,参赛者可以用任意方式击打对手,死伤无咎。其他内容则是对出场费、场次赛时、中途罢赛的处罚等作出了约定。关于拳手名号(为吸引和刺激观众而给拳手起的嚣张霸气的绰号)的确定,因为祁兵自报名字是匡军,来自中国,所以男子给祁兵的名号是“狂龙”。
在祁兵签好所有的文书后,男子通过小阮告诉祁兵今晚的对手是一位来自韩国的拳手,此人来到这个地下拳场已有10天,目前的战绩是9胜0负,作为中量级的初级拳手,今晚这个韩国人如果再胜出就可以晋级为中级拳手,比赛的时间定在晚上8点整。
祁兵领取了出场费,然后随司机来到一间休息室。这个还算宽敞的休息室里有拳手参赛的备用服装、缠布绷带、露指拳套,还有热身用的跳绳、沙袋等器具。祁兵看起来既不兴奋也不狂躁,在司机和小阮离开房间后,他平静地脱下身上的运动装,一副受过严格特种训练的健硕体型立即显露了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宽厚结实的胸肌、臂膀,略显凹陷的腹部鼓着八块棱角分明的肌肉团,赤着的双脚脚背更是明显地高出一块,那是常年踢沙袋、树桩才能形成的没有痛觉的角质层。
祁兵从叠放的比赛服中选出一条白色运动裤换上,又将一条黑色腰带系在腰间。之后,光着上身的祁兵在房间内来回展臂、扭腰、踢腿,动作显得非常协调、干净利落。
3.死亡格斗
晚上7点40分。
小阮从外面跑进祁兵的房间,兴奋地说道:“匡哥,今天来的人不少,座位几乎没有空的。下赌的人也很多,你知道你的赔率是多少吗?”
“哦,赔率?多少?”祁兵一边往手上缠着白布带,一边问道。
“今晚开出三种赔率,匡哥,你别介意,都是这规矩:赌你被打死的是1.4,赌你输的是2.3,而赌你赢的是7.2。我让我的朋友买你赢的。”
“赔率是什么意思?”
“赔率越高,就是越不被看好。赌你能赢的赔率这么高,是因为你以往没有获胜的记录,所以多数人不看好你能赢。但是,这种赌的最大收益就是押偏门押对了,我是相信你的,匡哥,你一定能打赢!”
这时,从屋外突然进来六七个青皮光头、身上有文身的壮汉,这些人是拳场维护秩序的保镖。其中一个汉子走到祁兵身边,说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告知祁兵准备一下就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