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出于报复的心里,也或许是出于感恩的心里,他便一直和凌汐画私下来往。
其实现在想来,他并不是真的爱凌汐画,只是当年幼小的他误认为凌汐画救了他。而凌汐画在他面前又是那样一个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女子。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凌汐画在他心里自然比凌汐涵重要得太多。当时他就想,如果真要娶妻,那就娶个自己不反感的女人吧,而凌汐画,正是那样的女人。
接下来的相处当中,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凌汐画的用心。
比如,当他对痴傻的凌汐涵冷眼相向的时候,凌汐画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比如,当凌汐涵被人欺辱打骂。凌汐画在他面前故作关心实则暗爽的样子。
只是那个时候他只想摆脱凌汐涵,这些可疑的地方他都故意忽略。
当然,还有另一重因素。凌汐画是庶出,在这个世界上,嫡庶尊卑尤为重要,特别是他们这种身在豪门贵族家庭的孩子。
他是嫡出,自小就见惯了那些庶出的弟妹怎样明争暗斗,见惯了庶出的子女有多么卑微。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其实他是同情凌汐画的。忠义王府中女儿众多,想必她也吃了不少苦吧。所以面对她有时候对凌汐涵的敌视他便自动的忽略,然后再想起她曾经救过自己,那些小心思便转瞬化为乌有。
大婚那一日,他的确和柳侧妃串通将新娘掉包。可是他却没有料到,柳侧妃母女竟然会暗中对凌汐涵下杀手。纵然他心里不喜欢凌汐涵,但是也不希望她死。所以那一刻他对凌汐画是有些厌恶不悦的,可是看到她那样娇弱的样子,他却又不忍心责怪。
事实上那天凌汐涵出现的那一刻,他便为她的风姿所震慑。
后来,碧影出现了,告诉了那个埋藏在他心底,用来说服他抵触凌汐涵最重要的因素,竟然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是以他震怒了,也懊悔了。因为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骗。同时凌汐画的种种不好霎时在脑海里回放,他前一刻视若珍宝的女子下一刻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狠毒妇人。
人就是这样,当你先入为主的认为一个人好的时候,那么她便是你心中的仙女。一旦肯定了她哪一点不好,那么从前被美丽谎言包裹下的种种阴谋全都暴露在眼前,于是仙女便成了魔鬼。
至于后来对凌汐涵的不死心,现在想来,或许就如皇后说的那样,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被凌汐画那样一个虚有其表的女人欺骗,从而急切的想要从凌汐涵这儿来寻回自己的理智。或许皇后说的那些话他心中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那天,皇后用那种云淡风轻却又冰冷残忍的语气说出埋藏在他心里的罪恶和自私,彻底将他心里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他羞愧,他尴尬,同时也醒悟了。
原来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真的回不来了。
他之前那么执着,一部分是因为不甘心被欺骗的耻辱,另一部分也是他大男子的自尊心在作怪。就如皇后说的那趟,人都有一个通病,总是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却没有想过,得不到的并不一定适合自己。
想通了这一切,他忽而豁然开朗,终于走出了书房。母妃却告诉他,她创办了赏花会,让他借此机会同凌汐涵化解误会。
他哭笑不得,虽然和重生后的凌汐涵没有见过几面,更谈不上什么了解。但是从她冷然的眼眸中,他知道,这个女子是骄傲的,她不容许别人践踏她的自尊和骄傲。从前他那样对待她,她心里不恨他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会对他旧情复燃呢?
想到这里,萧铭澜不禁长叹一声。
“从前……对不起。”无论如何,凌汐涵从前悲惨的过往,总是有他一部分责任。
凌汐涵有些愕然的抬眸,见他眉宇清润,不复以往的冷戾和厌恶,心里感觉很奇怪。
“你——”
萧铭澜忽而笑了,眼神有些愧疚。
“大婚那日,你被柳侧妃毒杀的事情……我之前并不知情。”不管她相不相信,他还是想告诉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他不希望凌汐涵因此而厌恶他。
凌汐涵一愣,对上他漆黑幽深的眸子,那双眼睛含着认真和渴望被她原谅的期待。
“我知道。”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萧铭澜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调换新娘或许有他的份,但杀了她应该是柳文鸢母女私下的主张。否者皇后不可能只是免去了萧铭澜的世子之位而已。她只是没有想到,萧铭澜会跟她解释。
萧铭澜有些讶异,而后失笑。
“你很聪明。”
凌汐涵扬眉,淡淡道:“你今天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嗯。”萧铭澜点头,“我没想到她们会对你下杀手……”他说到这儿,越发愧疚起来。“对不起……”
今天的萧铭澜真的不一样了,无论是记忆中的他或者她灵魂重生后见到的他都跟今天大相径庭。
这样的他让她不禁恍然失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在意。”其实她也有些理解萧铭澜以前对她的厌恶,换做谁莫名其妙的被安排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吧。之前之所以那么讨厌他,也是因为这具身体积聚的怨气太深。
大婚那日她见到萧铭澜敢勇于承认自己的罪行,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些欣赏的。
只不过后来他竟然又想打着同情报恩的旗号来招惹她,实在让她心中不快。
今天见他态度真诚,倒是让她心里对这个男人的不满消散了不少。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萧铭澜也是有些无辜的,无辜的钻进了皇后的圈套之中。至于凌汐画,完全是自作自受。就算被人设计,那也是活该,所以她一点都不同情那个女人。
这边凌汐涵和萧铭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那边却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月白折枝杜鹃花的苏绣夹衫,轻便的姜黄色折枝花袄裙的丫鬟。
“奴婢参见世子,参见长乐郡主。兰陵王来了,王妃让你们赶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