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贵宾病房,精密的仪器,雪白的墙壁和病床,金湛沉沉地躺在被褥里,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他从急诊室被推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所有的人都闻讯赶来了,门口还有警察和各路记者,探听金湛的病情。
秦动坐在金湛旁边,握着他的手,金爷爷、姑姑、金融、庄墨……一群人把主任医生围在中间了解情况,连田谧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赶到了病房里。金爷爷此时看着静静地躺着的毫无生气的长孙,终于后悔莫及,老泪纵横。
“你们怎么回事?上次的脑震荡刚好,这次就索性再来一次脑袋开花,真当这脑袋是个皮球,没气了吹一吹还能再鼓起来?”主任医生十分不满。
金融硬着头皮说:“我们以后一定注意,重点保护他的头,不如给他弄个套子戴起来?”
“现在再戴起来有什么用?里面都烂掉了了外面好好的不就是个烂橘子?”主任医生毒舌地说。
一旁传来了啜泣声,田谧哭了起来:“医生你能不能往好里说啊?我听了好害怕。”
医生顿时尴尬起来,清咳了两声,解释说:“我这不是把最坏的情况都告诉你们嘛,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
“那你赶紧把阿湛哥现在的情况和我们说清楚啊,急死我了!”田谧不由得跺起脚来。
“现在生命体征正常,胸肺有点积血,一根肋骨骨裂,脑部脑震荡,CT显示有淤血,没什么意外,病人应该很快会醒,醒来以后会发生什么,请静观其变。”医生不敢再预测,公式化地说。
“唉呀,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田谧又跺脚起来,“你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医生顿时欲哭无泪,擦了把汗,抬手一看:“唉呀,我马上要开个会,等会儿病人醒了再叫我!”说着就急匆匆地夺门而出。
房间里一堆人顿时没了声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得只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两个老人家让金融劝回家去了,庄墨和金融在一旁商量着怎么将金湛的病情对外公布才能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田谧找了把椅子,坐在金湛的另一边,很想去抓金湛的另一只手,可是看看金湛紧皱的眉头,终究还是有点不敢,只好嫉妒地盯着着秦动不吭声。
病床上,金湛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秦动顿时狂喜,手里一紧,哽咽着叫了一声:“阿湛,你醒了吗?”
金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茫然地划过了整个房间,扫过田谧和金融,最后落在了秦动的身上,他的眉头微皱,缓慢却固执地把手从秦动的手里抽了出来,略带困惑地问:“你是谁?抓着我干嘛?”
秦动心里一凉,顿时害怕起来,那看着她的眼神陌生而冰凉,再也不复以往的温暖和深情。她呆了一会儿,强笑着说:“阿湛,你是不是撞坏脑子了,我是小动啊。”
金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转头问田谧:“田谧,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田谧一下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长大了嘴巴,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得意洋洋地瞟了秦动一眼,高兴地说:“阿湛哥,你和坏人打了一架,伤到了脑袋和肋骨,住院了。”
金湛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袋,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却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楚,他笑了笑,挣扎着想坐起来。“我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打架都能打到住院,对方几个人啊?”
秦动赶紧按住了他,着急地说:“阿湛,医生不让你动,要卧床休息。”
金湛客气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医生都是吓人的。这位小姐,我是不是为了救你才和人打架的?别紧张了,打架我打惯了,没事。”
金融在一旁瞠目结舌,试探地叫了一声:“阿湛?”
金湛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面熟:“你是哪位?是这位小姐的家属?”
秦动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一颗一颗地滚落到金湛的手上,金湛被滚烫的眼泪烫了一下,心里莫名抽痛起来,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你哭什么?别哭啊,我说错了吗?”
“阿湛哥你没说错啊。”田谧开心得不得了,她的阿湛哥好像把那些人都忘记了,就剩下她一个。她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不客气地挥挥手说:“秦小姐,你不要刺激阿湛哥啊,赶紧回家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的。”
秦动脸色惨白,却固执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金融看不下去了:“小田妹妹,你别太过分啊,阿湛醒过来会把你杀了的。”
田谧冲他吐了吐舌头,哼了一声:“你们别嫉妒我啊,阿湛哥以前最疼我了,才不会呢!”
金湛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烦躁地捂着脑袋,呻吟了一声,田谧惊叫了一声,立刻按响了叫人铃,秦动顿时再也无心去顾及其他,抓着急匆匆赶来的医生颤声问:“医生,他不会有危险吧?怎么看起来他的头很痛?”
医生翻了翻他的瞳孔,听了听心跳,在病历卡上写了几个字,镇定地说:“就是头痛一下,很正常。打上一针,让他睡一觉。”
金融着急地问:“可是他怎么看起来不认得我们了?”
“间歇性失忆,对重症脑震荡患者来说,很正常。”医生更镇定了,“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好了,说不定用个几年都想不起来。”
“对对对,很正常,你们不要试图让他想起来,他的头会更痛的,电视上都这样演,对不对医生?”田谧谄媚地冲着医生笑着。
医生一下子有点弄不懂为什么这个泼辣的小姑娘一下子对他笑脸相迎了,不过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注意修养,减少刺激。”
庄墨静静地呆在一旁,忽然微微笑了,走到秦动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对金湛说:“没事,阿湛你尽管想不起来好了,我倾慕小动很久了,正好可以接替你的位置把小动娶回家去。”
秦动眼里泛起一阵水雾,哽咽着说:“庄墨你还开玩笑。”
“不开玩笑,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没有阿湛,我们就凑成一对,一定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庄墨拉着她往外走去,“行了,你呆在这里也没有用,看着心里添堵,你看你,脸白得都快要晕过去了,赶紧去吃点东西。让阿湛睡一觉,至于他会不会想起来,就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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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动把整个人都埋进了宽大的沙发椅里,咖啡馆的暖意十足,而她却觉得一股冷意在心里盘踞,再多的热咖啡都没有办法驱走。
庄墨点了一份提拉米苏和一份意面,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吃一点。“你自己要是先病倒了,阿湛醒过来一定会心疼。”
秦动无意识地将意面扒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想着几天前幸福快乐的日子,再想想刚才金湛陌生的眼光,心里发酸。“庄墨,你说他会不会一直都这样了?”她忽然觉得很害怕。
庄墨眼神清澈,毫不掩饰地看着她:“小动,要是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了,你怎么办?”
秦动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
“要是他十几二十年都想不起你来,要是他就认识他那个童年的玩伴了,或者他忽然把对你的感情转移到那个女孩身上了,那你怎么办?”
庄墨的话忽然把这种血淋淋的可能性明白地放在了秦动的面前,秦动的心一痛,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如果他真的喜欢上田谧,那她就成全他们俩个吧……忽然,心里有个声音忽然跳了出来,不屑地说:瞧瞧,你就是这样,一碰到事情就会躲起来,真的被那个小妹妹说中了!你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永远只会坐享其成,不会努力地去追求你们的幸福!
秦动的脑子里忽然一阵清明,她勇敢地看向庄墨:“如果这样,我也会呆在他身边。他会爱上我第一次,第二次,也一定能爱上我第三次,第四次!”
庄墨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小动,你终于明白了,我很高兴,有些时候,你的手一松,一不留神,幸福就会从你手上溜走,紧紧地抓住它,别松开。”
秦动浑身都轻松起来,点了点头,第一次俏皮地笑了起来:“是啊,我不应该总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我应该庆幸,阿湛还活着,我也毫发未伤,他只不过是有可能失忆了,又不是世界末日。庄墨,你应该去当心理指导师。”
“别忘了包我个红包就是了,这个媒人礼我觉得我会收得很坦然。”庄墨也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