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动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忽然想触电一样地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叫道:“你……你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你有没有头痛!你有没有呕吐!你……”说到最后,那声音微微发颤,显然梦里的感觉太真实,那种恐惧的感觉仍然盘踞在脑海,挥之不去。
金湛一阵心疼,握着她的手连声安慰:“我没事,真的,你看看,我好的很!”
秦动伸出手来,颤抖着摸了摸他头上包的白布,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敲我一下试试?象以前一样,敲下我的头。”金湛递了一个靠垫给她,笑嘻嘻地说,“你敲几下都不会坏。”
秦动把靠垫一扔,整个人飞快地钻进了被子里,顿时被子鼓起了一个大包,良久,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你没事就好,快回去吧,以后别来了,明天我就把钥匙换了。”
被子里闷得难受,秦动不安地蠕动了一下,忽然,她只觉得身上一沉,金湛把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她。她顿时惊慌起来,使劲地推了推,想要从被子里钻出来。
“不许动!小动你太坏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说,昨晚偷偷摸摸到我病房里的人是不是你?就许你偷偷来看我,我就不能跑到你家里来了?”金湛恨恨地压着她,用下巴蹭着她的拱起的被子。
秦动清晰地感受到金湛拥抱的力量,被子里的空气被挤压得稀薄,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忽然,她的头顶一空,一阵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没有注意到金湛的脸忽然逼近了她,滚烫的唇毫不迟疑地落在了她的唇瓣。
秦动有片刻的迷乱,和几天前醉酒后的热吻不同,金湛的唇清新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久违了的爱意在她的唇齿间流窜,让她整个心都温暖了起来。
不一会儿,秦动忽然清醒了过来,挣扎着推了一下金湛的胸膛,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了开去,然后默不作声地披了一件睡袍起了床。
金湛想拉她的手,被她轻轻甩开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房门,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的亲吻,他明明感受到了秦动涌动的爱意,为什么她一下子又对自己这么冷淡了?
他跟在秦动后面,看着她忙忙碌碌地到客房铺了被子,到厨房热了牛奶,又端出一碗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糊糊,放在了餐桌上。他走过去看了看,问:“给我吃的?”
秦动点了点头,低声说:“你吃完赶紧睡吧,明天一早就快回医院,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乱跑。”
金湛忍不住心花怒放,端起那碗糊糊,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底朝天。秦动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了碗筷,从厨房出来,发现客厅已经没有人了,她怔怔地看着客卧,想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推开了自己的卧室,却发现金湛仍然坐在她的床边,翻着她放在床头的CD,看的津津有味。
秦动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夺过CD,颤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分手是你说的,从来没有爱过我也是你说的,你现在这样又想干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吗!”
金湛的眼神一暗,他摇摇头,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秦动瘦削的脸颊:“小动,对不起,全是我的错。”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让我怎么想?金湛,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爱我的人,却没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能想象到我当时有多痛?你以为你现在这么简单地跑到我这里,亲我一下,就能把我所有的痛苦都抵消了吗?”秦动喘息了几声,激动地说,“是,我是不计较了,不计较你骗我,原谅你冤枉我,可是,这不代表我要重新接受你,重新和你在一起。爱一个人太累太痛,我再也不要接受另一次从云端到地狱的痛苦,金湛,你赶紧去睡觉,睡完觉就去医院好好养病,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找个听话顺从的女孩娶了,我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再也不要有牵连了。”
金湛的手僵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秦动,后脑的伤处忽然象被针刺了一样,突突地跳了起来,他垂下头,喃喃地说:“小动,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秦动狠下心,飞快地把他推到门外,“啪”的一声,把门上了锁。金湛终于回过神来,焦急地敲了敲门喊:“小动,你别关门,你听我解释,我……”金湛“我”了半天,却说不下去了,他该怎么解释?事实上,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对秦动都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
“小动,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再爱你,更没有说过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仔细想想,我那句话是这样说的?我只是,只是怕你因为我受到伤害……”
秦动靠在薄薄的门板后面,听着金湛艰难的解释,无限的伤心和委屈涌上心头。“阿湛,你要知道,只有我爱的人才会对我造成最深的伤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伤我最深。”
门外顿时没了声息,秦动等了好一会儿,只听见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缝里塞进了一张纸,上面歪七扭八地画了两个图案,秦动看了半天才发现好像是她经常看的灰太狼和红太郎,红太郎手里拿的那个平底锅倒是画得一模一样,敲在灰太狼的头上,一旁画了好几道线条,好像能听到那“哐哐哐”的敲头的声音。上面写着几行字:对不起,小动,以后我让你伤害我一辈子。
秦动“噗嗤”笑了,眼里却迅速浮起水雾,痴痴地盯着看了好一阵子,小心地拿起这张纸,捏在手心,钻进被子里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湛就在隔壁的关系,秦动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今天早上没课,她慢吞吞地起了床,屋外静悄悄的,金湛已经不在了,被子铺得整整齐齐,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剩余的那盆虫草山药炖猪脑都不见了,好像昨晚就象是一场她的春梦,醒来就了无痕迹。
秦动不由得有些心慌,飞快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在床上一阵乱翻,终于在被子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张纸,已经被她压的皱巴巴的,掉了一个角。她小心地把它压平,把角补齐,慎重地放入了自己的抽屉里。
今天天气出奇的好,久未露面的阳光终于从阴雨中探出头来,阴冷的天气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中午的时候秦动去学校开会,一路上碰到好几个出来晒太阳的学生,都高兴地和她打招呼:“秦老师,你看起来气色很好,碰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秦动抿着嘴,可是笑意却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流泻。
教研会议有点无聊,她看到旁边的同事都一个个拿着手机无声地发着信息或者微博,不由得心痒痒的,在口袋里掏了半天,却掏出了那只已经快被她遗忘的小手机。金湛在里面写了些什么?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按了开机键。
草稿箱里满满的,她翻到了最早的那一条,看看时间,好像是他们俩正式分手后没几天。
小动,我整夜睡不着都在想你。你会不会又被那个姓姜的骗了?你太好骗了,没有我在身边,我都怕你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其实我也是想骗你来着。
秦动心里有点疑惑,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金湛想怎么骗她了?她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她随手又往下翻了几条。
小叔今天又在嘲讽我了,他说我怎么这么狠心,女朋友说不要就不要了,亏得他还想把你当侄媳妇看呢。我看着他那张张狂的脸,恨不得一拳头砸下去!要不是怕他伤害到你,我怎么会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又怎么会让你这么伤心!
今天听到一个消息,让我无比庆幸,幸好你不在我身边,幸好我当机立断骗过了小叔。小叔居然又去赌博了,高利贷在向他追债,他四处筹钱,居然把爷爷一处房产放到当铺去了。他还骗了好几个他包养的女孩子,把她们迷晕了送给债主抵债。
小动,我不知道你今天会过来,更不知道你居然会和小叔碰上,你看起来那么痛苦,我的心都在滴血。我恨我自己,居然还没有把小叔的事情解决,我太没用了。
小动,今天一整天我都在看你喜欢的那个动画片,我很想你,想你拿靠垫砸我头的样子。我偷偷地去看了你几眼,怎么办,我快要疯了。
小叔疯了,用公司的机密卖了好多钱,他知道他拿我没办法,只好找二叔骗他说金融出事了,骗了二叔好几十万。其实他不知道,只要他捏住你,我就会乖乖地听他的话。
小动,我真后悔让庄墨照顾你,你说你会不会爱上他了?是不是他拿了几百万砸你?你会不会想嫁给他了?如果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今天我吃了一块你掉在我屋里的小饼干,真好吃,我不舍得都吃完。一想到你居然为别人亲手做饼干,而不是为了我,我就嫉妒得要命。
小动,我等不了了,小叔跑了。我冻结了他所有的银行账户,把他的事情和罪证全部交给了警方,让法律去制裁他。他一定会狗急跳墙的,只要他出来,只要他一出来,他就完了。
……
秦动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手机闪着幽幽的光,忽然一下子“嘀”地叫了一声关机了。她手忙脚乱地按了好几下,才发现是手机没电了。台上的系主任还在说话,可是她的脑袋里却“嗡嗡”一片,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原来,居然是这个原因,才会让金湛忽然和她分手!他该有多爱她,才会一个人忍受了这么多的思念和痛苦,想要把她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她跄踉着站了起来,全场的老师都奇怪地看着她,秦动向来注重仪表,形容优雅,这样失态的样子还真是很少见。
“对不起,”秦动喃喃地说,“我要去找一个人,我怕把他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