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动顿时下意识地推了金湛一把,拔腿想走,只见金湛晃晃悠悠了几下,“砰”地一声撞在吧台上发出一声巨响,几个杯子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一旁的那个男人又被蹭了一下,顿时火起,推搡了金湛一把,顿时金湛打了个趔趄,捂着脑袋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你有病啊,长眼睛没有!找架打是不是!”那个彪形大汉怒喝道。
服务生慌了,连忙上前打圆场,又冲着秦动喊:“美女,赶紧啊,赶紧把你朋友领走,你是不是不要他命了!”
“他不是我朋友,”秦动喃喃地说,“我不认识他!”
“小姐你不要忽悠我们啊,”服务生急了,从吧台上拿起来一个手机,“你看你看,他一直拿着这个手机发短信,里面就只有你一个人的号码,你说你不认识他,忽悠谁啊!”
秦动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惊醒过来,走上前扶住了金湛,僵硬地问:“你撒什么酒疯,快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我叫人来接你。”
金湛抬起迷茫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大声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要小动,你去把小动找来!”
秦动心头酸楚,狠了狠心,正准备下定决心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忽然金湛头一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舒服地蹭了蹭,喃喃地说:“小动,你来啦……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这句话顿时像个定身咒,把秦动整个人都定住了。良久,她帮金湛付好了酒钱,胡乱地把他的东西塞进口袋里,扶着他穿过了整个拥挤的大厅,走出了酒吧。
金湛的重量对秦动来说实在有点吃力,在出租车司机的帮助下,秦动终于把他弄上了车子,她把地址告诉了驾驶员,正要下车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金湛牢牢地抓在了手里,她恼怒地拽了一下:“喂,你是不是没喝醉?”
金湛安静地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嘟囔着说:“没醉,我清醒着呢,你不许走。”
司机大哥在前面说:“小姐,你快上车吧,不然我一个人不敢带这个醉鬼啊。”
出租车在马路上疾驰,秦动坐在车上五味陈杂,她不由得唾弃起自己来,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在被他这么深深地伤害过以后,居然还会狠不下心,挪不开脚步。
忽然,车子一个急转弯,金湛整个人都倒在了秦动腿上,低下头,就可以看到他浓密的头发。秦动忍不住用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发质很硬,刺得她手心痒痒的,她一时有点出神,慢慢地把手插入了他的发际,碰触到了他温热的皮肤……
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金湛的小区门口,秦动吃力地把金湛高大的身躯弄了出来,眼看着出租车收了钱一溜烟跑了,顿时有点着急起来:这么晚了,让她到哪里再去打车啊。她拍打着金湛的后背,连声说:“喂!你醒了没有?你赶紧醒过来,我可走了!”
金湛冲着她笑了笑,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喷涌而出,他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脸色惨白,虚弱地说:“我……我难受。”
金湛的屋子依旧象以前一样富丽堂皇,秦动好不容易把他拖进了房间,扔在了床上,又帮他泡了一杯蜂蜜水,喂他喝了一点,看着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不免心里稍稍庆幸:幸亏他喝醉酒的时候很安静,不会发酒疯。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她慢慢地在床边蹲了下来,凝视着金湛的睡颜:脸颊比以前瘦削了些,脸上带着点醉酒的潮红,唇边冒着青色的胡渣……秦动忍不住屏住呼吸,伸出手去,轻轻地去摸金湛干裂的嘴唇……
金湛倏地睁开了眼睛,低哑地叫了一声“小动”,拽着她的手一拉,顿时把她整个人都拉倒在他身上,他的双手强健有力,搂紧她的后背,疾风骤雨般的吻印在她的脖子上,脸上,额头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他啃噬着她的唇瓣,带着一股执着的男性气息,仿佛想要把她一口吞进嘴里。
秦动顿时大骇,两个人紧贴的肌肤下是滚烫的温度,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金湛勃发的欲望和无法抑制的情潮,她奋力挣扎了一下,却抵不过金湛的力气;她使劲地拳打脚踢,却根本不能撼动金湛分毫。终于,她呜咽了几声,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流到了金湛的脖子上。
所有的动作忽然静止了,金湛茫然地看着她,仿佛想看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秦动飞速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在他的胸口捶了几下,嘶声喊道:“金湛,你无耻、卑鄙、下流!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着,她哭着抓起自己的包,打开门跑了。
金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拳头紧紧地握起,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很痛很痛,可是,这么点痛又算的了什么?秦动的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地捅入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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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动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屋里静悄悄的,她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坐到仿佛自己的灵魂都出了窍,漂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自己,冷冷地嘲笑着自己:“承认吧,你根本没办法恨他,你还爱着他,你根本没有忘记他,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迷迷糊糊地,天就亮了,她打起精神,洗了一把冷水脸,今天学校里有个演奏会,是个奥地利钢琴家来交流演出,她要带学生一起去音乐厅观摩。
学校的音乐厅挺大,能容纳四五百人,秦动一时精神恍惚,走错了位置,直到她班里的学生叫她,她才发现自己的位置应该是十五排,而不是五排。交流的曲目排列得中规中矩,一首李斯特的《康派涅拉》难度颇高,一首巴赫的十二平均律第二卷BWV893前奏曲和赋格,另外几首钢琴小品,中间穿插着学校几个优秀生的的弹奏。
秦动忽然觉得这些听惯了的乐曲令她愈加烦闷,开始神游天外,忽然,口袋里传来了一阵震动声,她吓了一跳:在音乐会上开手机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她明明记得自己把手机关了啊。
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了出来,秦动愣了一下:眼前这个是个极其袖珍的黑色手机,和当下流行的大屏手机完全不同。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记事提醒:对不起,我爱你。时间显示是每隔一个小时提醒一次。
秦动不免有点莫名其妙,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手机是金湛的,昨天她匆匆忙忙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忘记拿出来了。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屏幕。
手机里的确干干净净的,只存了一个她的手机号码,没有任何的拨打和呼入记录,短信记录里也是空白一片。秦动翻来覆去地把玩了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地进入了短信的草稿箱里,顿时,她愣住了,草稿箱里居然是一条条满满的信息!收件人居然全是她的号码!她咬了咬唇,手指不听使唤地打开了最近的一条:
小动,我太想你了,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我想你一定听得到,如果你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定把你紧紧地抓住,再也不许你跑了,不对,你跑了我就跟着你跑。
秦动迅速地合拢了手机,按了关机键:不,她再也不要听关于金湛的任何事情,再也不想对那个暴发户抱有期待了,如果期待落空,那对她将是个覆灭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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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秦动去医院看了秦振风,秦振风看起来精神多了,步履蹒跚地和卫婉一起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看到她过来,高兴地说:“小动,爸爸的那个项目现在进行得很不错呢,那个投资方很有头脑,把那个商业中心建成一个shopping mall,大部分只租不卖,只有小部分的以步行街的形式卖掉,现在销售很好,一下子就把那个产权问题解决了。”
秦动不悦地说:“爸,你就好好地养病吧,这些就留给那个合资方去操心,你就安心拿利润就好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呢?这个项目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孩子,它好了,我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爸爸就是有点遗憾,那个合资方的老板一直没见人影,我想好好谢谢他都不成。”
“八成有鬼,哪有这么神秘的合资方。”
“胡说八道,人家骗我能有什么好处,”秦振风说,“他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不成功,他要赔进去几千万的身家。”
“谁啊?这么傻?”秦动有点纳闷。
“一个叫锦动投资的公司,最近两个月刚刚注册的,以前都没听说过。”
“锦动?”秦动喃喃地心里默念了几遍。
“是啊,”秦振风笑眯眯地看着她,开玩笑说,“要不是你一点儿都不知道,我还真要以为有人为了追求你大下血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