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几天秦动一直坐立不安,就连和闺蜜吴歆喝下午茶的时候都心神不宁。吴歆是个美艳动人的女人,和秦动的古典雅致的美完全不一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媚眼如丝,鼻梁高挺,嘴唇丰满诱人,身材玲珑有致,唯一的确定就是皮肤稍微黑了一点。她家里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在H市算得上小富之家。当初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明明没有什么共同之处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吴歆比秦动早了一年回到国内,现在已经在家里的贸易公司上班了。
“瞧你,不就是被迫去相个亲嘛,至于愁成这样嘛。那个什么金湛的难道是老虎?能把你吃了?”
“他比老虎还可怕,”秦动想了想说,“人家老虎还是森林之王,最起码好漂亮好威风,他就是一个秃了毛的赖利头老虎。”
“噗!”吴歆掩嘴一笑,“小动你的嘴好毒……”
忽然,吴歆的眼神飘了起来,直直地盯着秦动的身后,压低声音说:“喂,别说你那个秃毛老虎了,你身后进来了一个野性十足的猎豹……奇怪了,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啊……咦,他朝我们走过来了,喂,别说我不够意思,让你先挑,你要不要?不要我就上了。”
秦动意兴阑珊地呷了一口红茶,摇摇头说:“你上吧,那个秃毛老虎我都折腾不过来,还让我去折腾啥猎豹……”说着,她好奇地回头一看,顿时,脸上的肌肉瞬间就僵硬了:那个笑嘻嘻地走过来的不正是让她咬牙切齿的金湛嘛!
今天金湛穿着一身巴宝莉的黑色T恤,领子上米色系的大格子,领子上的纽扣敞开着,结实的肌肉包裹在略显紧身的衣服里,下面穿了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一副野性性感的模样,让秦动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还是那天和她相亲的暴发户吗?
“小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居然这么快就偶遇了,我们可真有缘分。”金湛一开口,就让秦动忍不住有拔腿而走的冲动。
吴歆有点诧异地看了看秦动的脸色,忽然恍然大悟,“噗嗤”一声乐了,差点没把红茶给喷出来:“秃毛的……那个啥……”
金湛不以为意,拉开椅子,坐在她们旁边,打了个响指:“服务员,来,把这里最贵的东西都上来,今天我买单。”
“金先生,这是咖啡店,没有你说的最贵的东西,你要最贵的东西,麻烦你出门左转,那里是奢侈品中心。”秦动嘲讽说。
“这你就错了,”金湛摇摇头,“任何领域都有奢侈品,这里没有只能说它不够格。我们俱乐部里就有鲁瓦克咖啡,一小杯就要六百八十人民币。”
吴歆有点动容:“鲁瓦克咖啡?是不是就是那种传说中的猫屎咖啡?”
秦动冷冷一笑:“金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别卖咖啡了,直接在杯子上贴上人民币就可以了。”
“阿湛。”金湛笑着看着她,更正说。
秦动低头喝着自己的红茶,一声不吭。
吴歆有点尴尬,连忙打圆场:“金先生喝点什么?”
金湛摇摇头,指指门口:“我看到小动,一时心里有点激动,忘记带上我的茶缸了。”正说着,他的助理捧着那个古董茶缸走到他身边,金湛接了过来,满意地喝了一大口。
吴歆愣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你就是那个金氏集团的总裁!我认得你,你上过好几期都市周刊的封面!我认得你的茶缸!还有你的北京布鞋!”说着,她俯下身来,四处寻找那双传说中的北京布鞋,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嘴里还念叨着,“我要发围脖,一定得发,她们要嫉妒死我了!”
秦动不由得怒从心起,不动声色地伸出脚来,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吴歆一脚。吴歆却不为所动,拿着手机咔嚓两声拍完,冲着金湛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金先生,见到你太激动了,都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吴歆,是小动的好朋友。”
秦动恨恨地又踩了一脚,为了表示她的愤慨,还用脚尖捻了一捻。吴歆还是没有反应,却见金湛皱着眉头“嘶”了一声:“小动,你一直踩我,我可以理解为打是亲骂是爱吗?”
秦动呆了一呆,迅速地低下头往桌子底下一看,金湛黑色的布鞋上清楚地有着一块灰色的印子,她的脑袋嗡地一声,血往上涌,倏地站了起来,指着金湛颤声说:“你,你是故意的!”
金湛耸耸肩,嬉皮笑脸地说:“是啊,我愿意被你踩,你多踩几下好了。”说着,他伸出自己的左脚放在秦动脚前。秦动不假思索,抬起自己的高跟鞋,狠狠地往下踩去,这一刹那,金湛忽然把脚缩了回去,秦动用力过猛,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金湛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旁边有几个客人轻笑起来,秦动满脸通红,正想夺门而走,却听见金湛慢条斯理地说:“小动太不小心了,怎么一点儿也不象秦总,早上我还见过秦总,一起商量那个开发饮料市场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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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动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秦振风上班,卫婉出去美容了,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保姆在打扫卫生。和金湛对敌,总是伤敌为零,自损无数。咖啡店里金湛的一句话,不仅把她迈出去的脚拉了回来,还被迫陪着他逛了一圈旁边的奢侈品大道。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把整个头埋进枕头,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头来,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是她以往排解心中郁闷的好方法,只是这次仿佛失效了:胸口的浊气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重了。
秦动霍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打开了电脑,桌面上的微博图标显示有八个新消息,她的最新的一个微博是在英国的时候发的,选用了一个伊拉克诗人贾瓦希里的一首小诗《故乡》:
噢,数年前我手植的那株小树,那园里的芳草是否依然将我惦记?还有篱笆上的裂隙,是否还倾注着孩童的眼神的窥视?我的房间是够依然空寂,是否还沉浸着故乡的静谧?
回复有几个是自己认识的一些同学和朋友,让秦动不用打开都能知道他们的回复是什么:全部都很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他们的惋惜、留恋和思念之情。只有一个是陌生人:姐姐,你多大啦,怎么这么酸啊?
秦动不假思索,打字如飞:酸怎么啦,你吃菜不加醋啊!在按下发送键之前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素雅漂亮的微博界面,所有高雅而有文化的微博主题,这句没文化又低俗的回复和这个微薄和她这个人完全不协调。于是,她又把那些字一个个删掉了。
胸口的闷气越来越重,流窜着想找一个出口,她的脑袋里忽然灵光一现,退出了自己这个微博账号,在首页上用自己很久没用的一个邮箱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动来动去,个性签名是“粗俗低俗恶俗俗俗无下限”。
她挑了一个经济评论的名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这个名人的微博,看到最新的一条回复是在评论最近的CPI,于是回复:亲,你懂不懂什么叫CPI啊,不懂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不一会儿,那个名人回复了:亲,你是不是手一滑走错地了,说声对不起哥就原谅你了!
秦东抿着嘴乐了,又回复说:亲,你赶紧回大学重修一下经济学吧,是不是都还给老师了!
紧接着,秦东又在首页上随手找了一些人的微薄,不是嘲笑他们的界面土的掉渣,就是嘲笑他们的发言无病呻吟,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她胸口的浊气居然神奇地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了。
忽然,她看到有个博主的名字叫做“金光闪闪”,微薄的主页是系统自带的粉色,显示和她是同一个省份的,最新的一条微薄这样写道:记忆中的女孩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和我梦中的有点不同。看着她眼里跳动的火花,我的心跳忽然加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忍不住一时气愤,回复说:大哥,你的名字闪瞎了我的眼,那个女孩一定也被你闪瞎了,赶紧去改名字吧,姓金的太恶俗低俗粗俗俗俗无下限了,大哥!
不一会儿,秦东忽然发现她的新号多了一个粉丝,还有一条“金光闪闪”发过来的求关注的消息。不一会儿,右下角的私信也开始闪烁起来:小妹,我改名了,求指教。
秦东扑哧一乐,点开了他的资料一看,顿时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金光闪闪”的名字改成了“金光万丈”,个性签名变成了:金子金条金山金金都是钱。
动来动去:金大哥,你这是掉钱眼里了吗?
金光万丈:真对不住,我穷得只剩下金子了。
动来动去:我替你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子担忧啊。
金光万丈:担忧啥?
动来动去:我怕她被你的金子压趴下了再也起不来了。
金光万丈:你还是担忧一下你自己吧。
动来动去:我有什么好担忧的。
金光万丈:你一直动来动去,你男人要找不到你了,赶紧别动了!
动来动去:喂,你是不是男人啊?
金光万丈:我当然是,实打实的。
动来动去:你笨啊,女人跑了,男人不会追啊,他不追他就是个傻子。
金光万丈:你的嘴皮子好厉害,是干什么的?
动来动去:我是个作家,动嘴皮子那是小意思。
金光万丈:你现实中也这么厉害?小心找不到男朋友。
动来动去:咳咳,其实我是株优雅高贵的百合花。
金光万丈:那是面具吧,内心深处一定是朵可爱迷人的小雏菊
……
秦动停下了打字的手,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她自小就让秦振风送去各种昂贵的艺术班,学钢琴学礼仪学舞蹈,至今都没有间断,在英国皇家女子学院的时候更是学习大量名门淑女需要学习的课程,成为一株优雅高贵的百合花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任务,她无从拒绝。眼前这个陌生人的这句话,忽然触动了她的某根心弦:现在的这个秦动,真的是她自己吗?这一切真的是她要的人生吗?
屏幕上金光万丈还在发着信息: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一不小心一语中的?
动来动去:我要去吃饭了,以后再聊。
金光万丈:这话一听就是假话,你就直接说你恼羞成怒了,不想和我说话了。
秦动真的恼羞成怒了,直接威胁道:你不会装着不知道啊!再烦我把你拉黑了。
金光万丈:好好好,快去吃饭吧,我也饿了,下次聊,这样行吧?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秦动一看,秦振风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她的心一跳,匆匆关上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