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动想要装得淡然，想要扭头不看，可是眼睛仿佛不受大脑的控制，一眨不眨地看着金湛。摄影师给了他一个远景，可以清楚地看到金湛仍旧穿着他那双标志性的黑色的北京布鞋，翘着二郎腿，特别闲适地坐在椅子上。
主持这期财经访谈的是戚茗茗，一身浅蓝的套装，围着一根配套的蓝色带白点的丝巾，一下子从妩媚动人转变为精明干练的访谈人。
……
“金总最近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太好，是不是金氏发展得太快了，有点操劳？”
“茗茗你不用这么客气，兜这么大圈子干嘛，直接点好了，“金湛笑呵呵地说，“不然观众都看不下去了。”
戚茗茗看起来有点尴尬，不过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我可不想被你的粉丝袭击说我当场让你难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前段时间，金氏和乐饮因为新产品的上市闹得沸沸扬扬，能不能请金总在这里和我们聊聊？”
“这件事情对金氏的影响很大，前一阵子金氏的股价下跌了百分之十，几乎跌停，让我很汗颜，难以对股东交代。”金湛有点严肃起来，“我一直认为，我作为一名企业家，良性的同业竞争是我成长的催化剂，瞬息万变的市场考验我敏锐的眼光，各式的政策导向检测我灵敏的嗅觉。我从来不认为，用一些低级甚至下流的手段获得一些商业机密能让一名企业家从此踏上成功之路，能让一家企业永远获得盈利。立足自身发展，才是一个企业的正确成长之路。
“你是不是在暗指金氏的受到了商业间谍的攻击，导致了现在金氏处于一种很不利的境况？”戚茗茗问，“这样的恶性事件，金总难道没有诉诸于法律吗？”
“很遗憾，我只能说我们正在调查，保留证据。金氏保留对这起事件和酿成不良后果的人进行法律诉求的权利。”
……
秦动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想看清楚电视里的那个金湛的表情：他为什么能这么冷酷地从嘴里吐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旁的风聆看她的脸色有点不对，急急忙忙地说：“服务员，换台，看什么财经新闻，有什么娱乐新闻吗？”
服务员找遥控器去了，风聆小心翼翼地说：“小动，金总这是在说场面话，你别怕。我相信你，真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秦动默然点了点头，吐出几个字：“谢谢你，小聆。”她低下头，无意识地搅拌着手里的蛋蜜汁，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的脸，可是，电视里的声音依然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听坊间传闻，最近金氏的几项投资都不是十分理想，这也是金氏股价大跌的原因吧？”如金湛所愿，戚茗茗提的问题越来越犀利。
“这个的确是我的原因，在这里，我要诚挚地向所有持有金氏股票的股东们致歉。其中一项投资由于项目方向我们隐瞒了重要信息，导致投资无法继续，正在考虑撤资。”
“是哪项投资？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戚茗茗追问。
金湛明显犹豫了片刻，含糊地吐出了几个字：“泰达置业，产权问题。”
镜头一下子切换了，服务员拿着遥控器调整到了一个娱乐频道。秦动忽地站了起来，颤声问：“这是什么时候直播的？”
风聆有点不吃所措地回答：“不知道，我忘记了，对啊，这个应该是转播……”
一旁的服务员回答：“昨晚八点，黄金时间首播的。”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秦动惊跳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一看屏幕，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刚按响通话键，电话里卫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动，你快来，你爸他，你爸他送到急救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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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动一路疾奔，跑了很久才打到一辆出租车，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的急救室前，红灯还亮着，卫婉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两眼通红，一看到秦动，泣不成声地说：“小动，怎么办，你爸爸他，忽然就倒在地上了，大夫说，说是心肌梗塞……”
秦晁站在旁边，低声安慰说：“婶婶你别着急，一定会没事的。”
秦动急了眼，问：“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倒在地上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一旁是秦振风的秘书，三十多岁，叫小张，经常在秦家往来，和卫婉和秦动都认识，他犹豫了一下，说：“秦总这是急的。那块商业用地出问题了，眼看着这几千万全部打水漂了，所以……董事长知道这件事情，大发雷霆，把秦总大骂了一顿，还……”
“还怎么了？”秦动着急地追问，小张看了一眼秦晁，却不吭声了。
秦晁苦笑一声，说：“爷爷也是气坏了，他叫我全盘接手二叔的分公司。”
秦动呆呆地后退了一步，这个结果比杀了秦振风还狠！
“小动，你别着急，过两天爷爷气消了我就和他说说，爷爷看二叔这个样子，心里一定早就在后悔了。”秦晁安慰秦动说。
半晌，秦动摇摇头，冷冷地一笑：“你不用说了。爷爷喜欢谁接手就谁接手，我一点儿也不稀罕，如果爸爸稀罕，他自己会去找爷爷的。”说着，她转头又问小张，“那个商业用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不是说找到解决的方法了吗？”
小张苦笑着说：“是啊，前两天秦总还在说呢，金氏要撤资也不怕，另一个投资方马上就要投钱进来了，他们还说可以解决那个产权问题。可是前个星期开始预售了，电视台这一曝光，售楼处连个人影也不见，前几天付了定金的客户全部要求要退钱，闹得不可开交。那个投资方早就不见人影了，总之，秦总这个项目当初真不该上马啊。”
“你知道那个投资方是谁吗？”秦动问。
“不知道，秦总很神秘，不让我们经手。”小张回答。
秦动心里明白，这个所谓的投资方一定是设了一个圈套，现在她被成功诬陷了，秦振风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这还不拍拍屁股走人！她看看一旁脸色苍白的卫婉，扶着她一起坐在椅子上，低声安慰她。
不一会儿，急救室的灯灭了，秦振风被推了出来，接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卫婉激动地扑了过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后面的主治医生拦住了她，皱着眉头说：“病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家属注意点。”
秦动小心地问：“医生，那我爸爸没事了吧？”
“目前看来是抢救过来了，要进行二十四小时心电监护，你们以后要注意，尽量少刺激他，让他情绪平缓，清醒后尽量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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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振风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秦动半卧在旁边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看到秦振风动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走过去一看，只见秦振风看着她，眼神哀戚。
秦动沉默了一会儿，帮他掖了掖被子，慢慢地说：“爸，你别想太多了，就算想，也要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秦振风摇摇头，喉咙里咕噜了两声，秦动低下头去，伏在他的嘴边，只听到他喃喃地说：“小动，我不甘心。”
秦动轻笑了一声：“爸，你不甘心什么？”
秦振风忽然一下子激动起来，一旁的心电监控立刻发出了警报声，顿时，一个护士冲了进来：“怎么了？”
秦动漠然看着秦振风，忽然大声说：“你要是不想活了你尽管再激动！你尽管再去斗个你死我活！就算是妈妈嫁错了人，我投错了胎！妈妈为了你，都吓得精神衰弱了！那个女人就那么好？值得你把我们这个家给弄散了！”
护士一下子有点懵了，左看看右看看，半晌，仪器平静下来了，她嘟哝着退了出去。
秦振风愣愣地看着秦动，自从有记忆开始，秦动除了要出国留学前默默地反抗过他的决定，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地和他说过话。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深刻地感受到，女儿长大了，而他，也的确老了。
“小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我不激动了。知道我不甘心什么？这是个阴谋！一定是个阴谋！”
“什么？”秦动听不懂。
“一定是你大伯和秦晁设的陷阱，引诱我去搞这个项目，介绍金湛给我认识，让我以为资金完全没有问题，然后忽然抽资，让我输得一败涂地，然后就可以把整个秦家都霸占了！小动，你要小心那个金湛！说不定这事情也有他的一份，他假装对你一见钟情，让我心里的底气更足，然后就……”
秦动心里一凛，这两句话太可怕，可是却忽然闪进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爸爸，我和金湛，已经分手了。”她困难地说。
秦振风微微喘息了几声：“我就知道，小动，他不是很爱你吗？怎么会这么容易和你分手？一定是假的！这些人阴险狡诈，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秦动的脑袋嗡嗡作响，半天才挣扎着语无伦次地说：“是你要的配方……他误会是我偷了他们的新配方……他们损失惨重……他才和我分手了。”
秦振风悲悯地看着她，叹息了一声：“小动，你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