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动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是凌晨的薄雾还是自己的泪水;脑子里混乱一片,伤心、愤怒还有止不住的羞辱,让她恨不得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清冷的空气在她的肺部流窜,让她的喉咙里好像着了火一样的难受。她扶住一旁的树干,喘着气。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停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她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在这个最狼狈的时刻,居然是这个她最讨厌的人一直陪在她身边。
良久,秦动看了看四周,脚下是一条青石砖铺成的路,路边是一条从山上留下来的小溪,两边夜色朦胧,树影瞳瞳,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喉咙里烧得难受,于是俯下身子,掬起小溪里的流水喝了一口。
溪水清甜可口却冰冷异常,冻得她打了个寒战。金湛跟在后面,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走到她旁边皱着眉头说:“这水太冰,小心喝了生病。”
秦动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金湛一个箭步跟了上来,笑嘻嘻地说:“好受点了没有?”
“跟我回去吧,山里冷。”
“脚疼吗?休息一会儿?”
……
金湛像个嗡嗡叫的蜜蜂,围在秦动的四周,让她头痛欲裂。她加快了脚步,穿进另一个岔道口疾走了几步,后头一看,金湛不见了。于是,她低着头,信步走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看看四周黑乎乎的,心里忽然有点害怕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秦动往来路走去,走了一会儿,发现了好几个岔道,都是一模一样的青石砖,这下她傻眼了:怎么办,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迷路了!
山风轻轻地从她身上吹过,身着单衣的她不禁轻轻缩了起来;树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尖叫了一声,捂住嘴巴,警惕地看着树丛:还好,一只鸟扑棱棱地飞了出来。
秦动有点害怕,轻轻地叫了一声“金湛”,可是身旁只有树影,刚才紧紧跟着她的金湛已经被她甩掉了,她折了一根树枝,找到一棵比较粗大的树,背靠着坐了下来,抱紧了双腿,这是个让她身心俱疲的晚上,她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
迷迷糊糊中,秦动好像有个人在她耳边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上好像绑了千斤坠似的,怎么也睁不开;身上好冷,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隐约中,旁边好像有一丝温暖,她拼命往那里靠着,感觉的那丝温暖渐渐地包围住了她,她满足地用脸蹭了蹭,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秦动倏地睁开了眼睛,金湛的脸出现面前,带着一丝忧虑和焦灼,看到她醒了过来,好像触电一样地把她放开,勉强笑着说:“小动,你可真犟,我还以为你会回来找我。”
秦动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有点哑了。
“别说话了,我帮你取了点水,用手捂了一会儿,你喝点。”金湛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把用树叶包裹起来的溪水倒进秦动的嘴里,果然,溪水比刚才暖和了一点,渐渐地滑入了秦动的喉咙。
秦动抿了一口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去掉了那股傲慢和自大,这个男人算得上是一个帅气的男人,眼神深邃而犀利,鼻子高挺,鼻尖带了一点小鹰钩,嘴唇薄薄的,让人觉得有点薄情。她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乐了: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的时候,右边居然有一个印子,乍看之下,好像一个小酒窝。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指,在这上面轻轻碰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金湛的脸上居然浮起了一丝红晕,低声说:“小时候和人打架留下的一个伤疤。”
“原来是个假酒窝,我堂哥也有个酒窝,他的可是货真价实的。”
“你就会笑话我。”
“没有,留在这里挺好看的。”
“好看你就多看一会儿。”
“我想睡觉。”
金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歉:“对不起。”
秦动有点诧异起来,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听到眼前这个人和她说对不起。
“小动,昨晚,我太激烈了,我应该和你好好说,那样你是不是不会这么难过了?”
秦动摇摇头,其实仔细想想,她还应该感谢金湛,让她从那个充满谎言和欺骗的七彩梦幻里清醒过来。
“小动,你别为那种男人伤心了,不值得。”金湛一本正经地说,“象我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你要抓住。”
前半句还有点伤感,后半句就带上了金湛特有的嬉皮笑脸的腔调,秦动想笑,笑到一半轻轻地咳嗽起来,差点被水呛到。“喂,是你说的,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我不是,”金湛看着她,笑嘻嘻地说,“我下半身思考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是纯粹的上半身思考的动物。”
“喂,你还是先用上半身思考一下我们该怎么从山里出去吧。”秦动忧心忡忡地说。
“我觉得这样挺好,我们要么就在这山上搭间茅草屋过日子吧。”金湛随手拿起秦动折的那根树枝,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看你很有当农夫的潜力。”
“好啊,你要是能在这山上过日子,那我就跟了你。”秦动笑着说。
“心甘情愿的?”金湛看着她,目光炯炯。
秦动心里一跳,掩饰地笑笑说:“这山里头只有你一个人,我不跟你跟谁去啊。”
金湛的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不一会儿便恢复了正常。“那不行,哪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了,我就到这里来盖间茅草房,我们一起过过那个陶渊明过的日子。”
“那你慢慢等啊。”秦动挣扎着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走吧,先出去再说吧。”
山路有点崎岖,秦动都不知道自己穿着高跟鞋是怎么跑上来的。天边曙光微露,周围的景色已经渐渐清晰了。这是一条景区修建的栈道,他们走的是岔道中的岔道,已经很久没有翻修了,青石砖边缘已经有了一些青苔,有的已经破损,十分难走。秦动索性脱了高跟鞋,赤脚走在路面上,粗糙的地面刺得她的脚底微微发痛,不过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她一手一只高跟鞋,轻快地走着。山里的空气清新,不知名的鸟儿开始在树梢唧唧啾啾,她虽然人有点发晕,但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
“喂,你会不会唱歌?”秦动问。
“会,不就是嚎几嗓子嘛。”金湛吹牛说,咳嗽了几声,气沉丹田,真的吼了一嗓子: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唱的正是邓丽君的那首《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金湛的声音嘹亮,在山谷间回荡,可惜到了中间忽然走了调了,惹得秦动咯咯笑了起来。“喂,你唱的真难听,歌也好土。”
“没办法,我忙得很,没时间接受音乐熏陶,这歌还是很早以前听隔壁的一个大爷的破录音机听会的。”
“你听过我唱歌没有?”
“没有。你唱给我听听,先说好,千万别唱啥歌剧,或者那个《我的太阳》意大利语的,我听不懂。”
“笨蛋,那是男高音唱的。”秦动鄙视了他一下,问,“你想听什么?”
金湛想了想说:“你唱那个给我听,就是那个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啊那首。”
“那是什么歌?”秦动不懂了,奇怪地问。
金湛轻轻地哼了哼曲调,秦动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那首叫《敖包相会》的民歌。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啊,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秦动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声音清透动听,转音自然完美,由于这首歌音调高亢,她边走边唱,一曲终了,气息有点不稳,脸上白里透红,在晨曦的印衬下,甚是好看。金湛不由得呆了一呆,停住了脚步。
“喂,好不好听?”秦动朝他嫣然一笑。
“很好听。”秦动的态度一直那么温柔,让金湛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她的手,顿时吓了一跳:秦动的手心滚烫滚烫的,显然是发烧了。
“要不要我再唱个?你喜欢听民歌?我专门学过一学期的中国民歌,茉莉花要不要听?”说着,秦动踉跄了几步,甩甩头,喃喃地说,“咦,我怎么有点头晕。”
金湛有点着急,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他刚才已经给手下打了电话,应该马上就会到了。
“小动,过来,我背你走吧。”
秦动咯咯一笑:“不用你背,我赶紧要下山,然后我要离开这里,离你们都远远的。”
金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要走?”
“是啊,你们都太聪明了,我太笨。”秦动把手里的高跟鞋挥舞了一下,高兴地说,“等我变聪明了我再回来,那我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站住!”金湛忽然大喝一声,“别动!”
秦动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又踉跄着走了几步,得意地说:“我偏要动,偏要动!”
“小动你别动!”金湛的声音忽然变了调,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秦动又走了一步,往身后一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金湛飞快地往她身上一扑,一条黑影疾闪而过,秦动惊呼了一声,和金湛一起摔到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