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历代赋评注(南北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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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游后园赋奉随王教作

谢朓

萧子良好宾客,其宾客除文人外,还有许多当时的政要和僧人,他们经常在一起文义赏会或研讨佛理。谢朓、萧子隆都是萧子良的座上客。本赋是谢朓陪同萧子隆去竟陵王西邸之后园游玩,萧子隆要回复竟陵王之命,但乏文采,于是命令谢朓替自己作赋以应命。因此,赋中充满着对萧子良得体的赞美。本赋具体作时不详,大体当在永明八年(490)之前,因为此年他离开京城赴江陵。等他再次回到京城时,萧子良已经是阶下囚了。

后园,当指竟陵王西邸之后园。萧子良有《游后园》《后湖放生》等诗,可见西邸有后园、后湖。随王,指随郡王萧子隆,齐武帝萧赜第八子,谢朓曾任随王文学之职。

积芳兮选木,幽兰兮翠竹。上芜芜以荫景,下田田兮被谷[1]。左蕙畹兮弥望,右芝原兮写目[2]。山霞起而削成,水积明以经复[3]。于是敞风闺之蔼蔼,耸云馆之苕苕[4]。周步檐以升降,对玉堂之泬寥[5]。追夏德之方暮,望秋清之始飙[6]。藉宴私而游衍,时晤语而逍遥[7]。尔乃日栖榆柳,霞照夕阳,孤蝉以散,去鸟成行。惠气湛兮帷殿肃[8],清阴起兮池馆凉。陈象设兮以玉瑱,纷兰籍兮咀桂浆[9]。仰徽尘兮美无度,奉英轨兮式如璋[10]。藉高文兮清谈,预含毫兮握芳[11]。则观海兮为富,乃游圣兮知方[12]。

(曹融南校注集说《谢宣城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

[1]芜芜:繁茂的样子。田田:鲜明碧绿的样子。两句言后园里的树木、花草长势繁茂,色彩鲜碧,高者坠下大片树荫,低者填满沟壑。

[2]蕙:香草。畹(wǎn):古代三十亩为一畹。弥望:满眼。芝原:种植芝草的地方。写:通”泻“,流之意。写目,犹今之”游目“,尽情观览之意。

[3]经复:往来。

[4]敞:张开,打开。风闺:弥漫着风的房屋。蔼蔼:微暗貌。云馆:高耸入云之馆。苕苕:高峻貌。

[5]周:环绕。步檐:屋外长廊。玉堂:宫殿之美称。泬寥:空旷而虚静。

[6]夏德:夏天。语出《礼记·月令》:”某日立夏,盛德在火。“方暮:言夏天即将结束。秋清:秋天。飙:风。

[7]藉:借,犹言乘便。宴私:同燕私,古代祭祀后的亲属私宴。语出《诗经·小雅·楚茨》:”诸父兄弟,备言燕私。“游衍:游逛。语出《诗经·大雅·板》:”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时:不时。晤语:对话,相对讨论。语出《诗经·陈风·东门之池》:”彼美叔姬,可与晤语。“逍遥:指游玩。《离骚》:”聊逍遥以相羊。“

[8]惠气:和气。湛:澄清,此处意为清净。肃:严整。

[9]陈:陈列。象设:象牙做的器玩。玉瑱:语出《诗经·鄘风·君子偕老》:”玉之瑱也,象之揥也。“瑱(tiàn),戴在耳垂上的玉,此代指各种玉器。纷:多。兰籍:熏有兰草香味的典籍。咀:咀嚼,此指细细品味。桂浆:本指酌酒的器具,这里代指美酒。《楚辞·九歌·东君》:”援北斗兮酌桂浆。“

[10]徽尘、英轨:均言随王萧子隆之美好风仪。美无度:语出《诗经·魏风·汾沮洳》:”彼其之子,美无度。“无度:无比。式:法式,模范。《左传·昭公十二年》有”式如玉“之语,言君子之令德如玉一样贞纯。如璋:语出《诗经·大雅·卷阿》”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意即人之美德如玉璋一样美好。璋:古代玉制礼器。

[11]藉:凭借。高文:卓越之文。预:参与。含毫:以口溽笔从事述作。握芳:怀抱芳美的品质。这两句言自己文才出众,品质卓越。

[12]”观海兮为富,游圣兮知方“两句:《孟子·尽心上》:”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谢朓借用孟子之语意来表达随王学识丰富、修养弘深,自己远远不如之意。

在南齐永明年间的萧姓大员中,谢朓与萧子隆、萧子良的关系最为密切,本赋恰好关联着两人,目的主要是谢朓代随王萧子隆来美颂竟陵王萧子良。在短短的一百八十馀字的篇幅中,谢朓委婉而得体地写了三层意思,先写后园的花草,那里全都是香草,这象征着主人萧子良的品质高洁;次写后园的宫殿台阁,那是清净而优游自在的场所;然后描写萧子良悠闲文雅的生活,最后表达自己对萧子良学识丰富、修养弘深之钦慕。这样的内容谢朓写得从容而得体。赋文中间点缀着一些优美的景色描绘,如”日栖榆栁,霞照夕阳,孤蝉以散,去鸟成行“数句,像四幅淡雅疏朗的画面,不仅起到了很好的辅助赞美作用,而且使赋显得晓畅而雅致,不至于生涩板滞。另外,本赋的用典是比较典型的,用《诗经》《楚辞》《左传》《孟子》等书典故共十馀处,尤其是对《诗经》的运用十分恰切,即使我们不知典故的本意,单凭字面意义,也能大体理解文意。而运用这些典故的手法又基本都是一致的,即截句成词,也就是截取一句中的一个词,来代指整句话的意思。这种手法在二谢之后的赋中被普遍运用。

(杜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