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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品藻第九(2)

桓温出任大司马去京城,问刘惔道:“据说会稽王司马昱清谈奇速进步,是吗?”刘惔说:“大有进步,不过却属于第二流中人!”桓温说:“第一流人又是谁呢?”刘惔说:“当然我们这些人。”

殷浩被去职以后,桓温对一些人说:“儿时我与殷浩一块玩竹马的游戏,我丢掉了竹马,他马上给捡过来,可知他本就在我之下。”

有人询问抚军司马昱:“殷浩的谈吐如何?”抚军答复说:“无法超过我们,大体上能够应付一下罢了。”

简文帝说道:“谢安甫在辞令谈吐上不如他的弟弟,学问才识上比不上孔岩,不过一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还没有废黜海西公司马奕时,王元琳询问桓元子:“箕子、比干两人的做法不同,但用意一样,不知你觉得谁对谁错呢?”桓温说:“要是同样被称做仁人,我愿意做管仲。”

刘丹阳、王长史在瓦官寺集,桓护军亦在坐,共商略西朝及江左人物。或问:“社弘治何如卫虎?”桓答曰:“弘治肤清①,卫虎弈弈神令②。”王、刘善其言。

刘尹抚王长史背曰:“阿奴比丞相,但有都③长。”

刘尹、王长史同坐,长史酒酣起舞。刘尹曰:“阿奴今日不复减向子期。”

桓公问孔西阳④:“安石何如仲文?”孔思未对,反问公曰:“何如?”答曰:“安石居然不可陵践,其处故乃⑤胜也。”

谢公与时贤共赏说⑥,遏、胡儿并在坐。公问李弘度曰:“卿家平阳何如乐令?”于是李潸然流涕曰:“赵王篡逆,乐令亲授玺绶。亡伯雅正⑦,耻处乱朝,遂至仰药⑧,恐难以相比。此自显于事实,非私亲之言。”谢公语胡儿曰:“有识者果不异人意⑨。”

王修龄问王长史:“我家临川何如卿家宛陵?”长史未答,修龄曰:“临川誉贵。”长史曰:“宛陵未为不贵。”

[注释]

①肤清:指外表清爽。②弈弈:同“奕奕”,精神焕发。神令:精神美好。③都:相貌俊美。④孔西阳:孔岩,封西阳侯。⑤故乃:毕竟。⑥赏说:品评谈论(人物)。⑦亡伯:死去的伯父,指李重。雅正:正直。⑧仰药:服毒自杀。⑨不异人意:不违众望,符合人的心意。临川:指王羲之。

[译文]

丹阳尹刘惔和司徒左长史王濛在瓦官寺相会,护军将军桓伊也在场,一道评论西晋和江南的名士。有人问:“杜弘治和卫虎比较,哪个更好一些?”桓伊答复说:“弘治外表清丽,卫虎神采不凡。”王濛和刘惔觉得他的评论很好。

刘尹拍着王长史的背说道:“阿奴与王丞相比较,的确比他漂亮、敦厚。”

刘尹和王长史同在场,王长史酒喝到酣畅时就跳起舞来。刘尹说:“阿奴今日绝对不比向秀逊色啊!”

桓温询问孔岩:“谢安与殷仲文比较,如何?”孔岩想了想,没有回答,反过来问桓温:“您看怎样?”桓温答复:“谢安竟然不可欺凌,他的自处之道真的是好的。”

谢安与当时的名士一起评价人物,谢玄和谢朗也在座。谢安问李充:“你的伯父李重跟乐广比较如何?”这时,李充潸然泪下,回答道:“赵王司马伦篡位时,乐广自己将天子的印玺交给赵王。先伯父为人清正,以居于乱朝为耻,故而服毒自尽了,恐怕他俩是不能比较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并非我偏袒亲人的话语。”谢安对谢朗说:“有识见的人果然不会辜负别人对他的看法。”

王修龄询问左长史王濛:“我家的临川和你家的宛陵比较怎么样?”王濛尚未回答,王修龄说:“临川的声名高贵。”王濛说道:“宛陵也不见得不高贵。”

刘尹至王长史许清言,时苟子①年十三,倚床边听。既去,问父曰:“刘尹语何如尊?”长史曰:“韶音令辞不如我,往辄破的②胜我。”

谢万寿春败后,简文问郗超:“万自可败,那得乃尔失士卒情?”超曰:“伊以率任之性,欲区别智勇。”

刘尹谓谢仁祖曰:“自吾有四友,门人加亲。”谓许玄度曰:“自吾有由,恶言不及于耳。”二人皆受而不恨。

世目殷中军:“思纬淹通③,比羊叔子。”

有人问谢安石、王坦之优劣于桓公。桓公停欲言,中悔,曰:“卿喜传人语,不能复语卿。”

王中郎尝问刘长沙曰:“我何如苟子”刘答曰:“卿才乃当不胜苟子,然会名处多。”王笑曰:“痴!”

支道林问孙兴公:“君何如许掾④?”孙曰:“高情远致,弟子蚤已服膺;一吟一咏,许将北面⑤。”

王右军问许玄度:“卿自言何如安石?”许未答,王因曰:“安石故相为雄,阿万当裂眼⑥争邪?”

刘尹云:“人言江虨田舍,江乃自田宅屯。”

[注释]

①苟子:王脩的小名,是王濛的儿子。②破的:射中箭靶。③思纬:思理,思路。淹通:深彻明达。④许掾:许询,字玄度,东晋高阳(今河北)人。⑤北面:认输。⑥裂眼:愤怒的样子。

[译文]

刘尹到王长史家里去谈论,那时苟子(王倚)才十三岁,站在坐榻边听。客人走后,苟子询问父亲:“刘尹所谈的与父亲大人比较如何?”王长史说:“言辞优美比不上我,一语中的我却比不上他。”

谢万在寿春吃了败仗后,简文帝问郗超道:“谢万原本就该败,他如何能这样失去兵士们的爱戴之心呢?”郗超回答道:“他凭借轻率任性的性格,想要区别于靠智勇指挥作战。”

丹阳尹刘惔对谢仁祖说:“自当我有了颜回,弟子与我就愈加亲密。”又对许玄度说:“自当我有了仲由,不满的话就再也听不见了。”两个人都对他的话快乐接受而没有怨言。

世人评价中军将军殷浩说:“他思路深彻明达,能够和羊叔子相提并论。”

有人询问桓温谢安和王坦之两人的差别。桓温正想说,又后悔道:“你喜欢传播他人的话,我不能再对你说了。”

王坦之曾询问刘奭道:“我与王脩比较如何?”刘说:“你虽然比不上他的才华,不过对事理的融会通达却在他之上。”王听后笑着说道:“太傻了。”

支道林询问孙绰:“你和许询比较如何?”孙绰说:“许询高雅的情调,旷远的情致,我早就已经心服了;不过吟诗作赋,他将输于我。”

王羲之询问许询说:“你自己说说,你同谢安比较如何?”许询没有回答。王羲之于是又说道:“谢安和你确实能够并列称雄,不过谢万应该会怒目相争吧。”

丹阳尹刘惔说道:“人们谈论江虨像农夫,见识浅陋,江虨真的是积聚了不少田地、房舍,并自食其力,不靠外人。”

谢公云:“金谷①中苏绍最胜。”绍是石崇姊夫,苏则孙,愉子也。

刘尹目庾中郎:“虽言不愔愔②似道,突兀差可以拟道。”

孙承公云:“谢公清于无奕,润于林道。”

或问林公:“司州何如二谢?”林公曰:“故当攀安提万③。”

孙兴公、许玄度皆一时名流。或重许高情,则鄙孙秽行;或爱孙才藻,而无取于许。

郗嘉宾道谢公:“造膝④虽不深彻,而缠绵纶至⑤。”又曰:“右军诣嘉宾。”嘉宾闻之云:“不得称诣,政⑥得谓之朋耳。”谢公以嘉宾言为得。

庾道季云:“思想伦和,吾愧康伯;志力强正,吾愧文度。自此以还,吾皆百⑦之。”

王僧恩轻林公,蓝田曰:“勿学汝兄,汝兄自不如伊。”

简文问孙兴公:“袁羊何似?”答曰:“不知者不负其才,知之者无取其体⑧。”

蔡叔子云:“韩康伯虽无骨榦,然亦肤立⑨。”

[注释]

①金谷,园名,晋人石崇所建。②愔愔:寂寥无声的样子。③攀安提万:上攀谢安,下携谢万。④造膝:本指促膝交谈。⑤缠绵纶至:指情意非常深厚。⑥政:通“正”,只,仅。⑦百:一百倍,作动词用。⑧体:根本,这里指品质。⑨肤立:在外表、形象也能站起来。

[译文]

谢安说:“《金谷诗叙》中以苏绍的诗最为出色。”苏绍是石崇的姐夫,苏则的孙子,苏愉的儿子。

丹阳尹刘惔评价从事中郎庾说:“他的言谈即便不像老庄义理那样安详和悦,但其中玄理也能和道相媲美。”

孙承公说道:“谢安比无奕清纯,比林道温雅。”

有人询问支道林:“司州和二谢比较怎么样?”支道林说:“当然是上攀谢安,下携谢万。”

孙绰、许询都是当时的名流。有些人推许许询的高尚情操,便鄙视孙绰的污秽做法;有些人喜爱孙绰的文才,便觉得许询无可取之处。

郗嘉宾评价谢安:“他的谈论即使不很透彻,但是情意非常深厚。”有人说:“右军很有成就。”嘉宾听到这话后说:“不能说很有成就,只能说两人相当罢了。”谢安觉得嘉宾的话说得对。

庾道季说道:“要论思路条理和顺,我自愧不如康伯;要论志气刚强刚正,我自愧不如文度。除此之外,我都超过他们一百倍。”

王僧恩看不起支道林,蓝田侯王述告诉他:“不可以学你哥哥,你哥哥本来就比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