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罗浮宫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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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谋生

状秧道:“我有家,我家的房子很大,你为什么不睡到我家里去?跟我一起回去吧”。

洛俞琤点了点头道:“只要你不嫌弃。”

状秧的大房子确实不算小,至少总比鸽子笼大一点。他们回去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厨房里煮饭。

状秧道:“这是我妈,会煮一手好菜。”。“

洛俞琤看着锅里用菜和糙米煮成的浓粥,道:“我已嗅到了香气。”

老婆婆笑了,满满的替他添了一大碗,洛俞琤接过来就吃,也没有说“谢”字。

状秧眠中露出满意之色,道:“他叫废柴,是个不错的小伙儿。”

老婆婆用木杓敲了敲她儿子,道:“我若看不出,我会让他吃?”。

状秧道:“今天晚上能让他跟我们睡在一起?”

老婆婆眯着眠看着洛俞琤,道:“你肯跟我儿子睡一张床?你不嫌他?”

洛俞琤道:“我和他一样,都是挑粪的。”

老婆婆道:“我看你的模样,应该出生在富贵之家,为何要去挑粪呢。”

洛俞琤笑道:“我的确出生在大富大贵的家庭,但现在不是了,现在也只是个挑粪的。”

老婆婆大笑,也用木杓敲了敲他的头,就好像敲她儿子的头一样。道:“快吃,趁热吃,吃饱了就上床去睡,明天才有力气。”

洛俞琤吃得很快,老婆婆又道:“只不过上床前你还得先做一件事。”

洛俞琤奇道:“什么事?”。

老婆婆道:”先把你的脚洗干净,否则我们的公主会生气的。”

洛俞琤看着老婆婆道:“公主?”

老婆婆道:“是我的女儿,他的妹妹。”。“

状秧道:“可是她的确是个公主的,她一生下来就应该是个公主。”

后面屋子里有三张床,其中最干净柔软的一张当然是公主的。

洛俞琤也很想见这位公主。可是他太疲倦,滚烫的菜粥喝下去后,更使他眼皮重如铅块。和状秧这样一个男人,挤在一张床上虽然很不舒服,他却很快就已睡着。夜半他惊醒过一次,朦胧中彷佛有个头发很长的女子站在窗口发呆,等到他再看时,她已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晨时,他们去上工时她还在睡,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彷佛在逃避着一种不可知的恐惧。洛俞琤只看见她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丝绸般铺在枕头上,然后就什么也没看到。

天还没有亮,寒雾还深。

洛俞琤和状秧迎着冷风前行,这时,状秧看着洛俞琤忽然问:“你看见了公主?”

洛俞琤摇了摇头。他的确没有看见公主,看见的只是她如屏瀑的长发,至于她的相貌和长相洛俞琤却一点都没有看到。

状秧道“她给一家大户人家做事,要等人家都睡着了才能回来。”状秧微笑着:“有钱的人家,总是睡得比较晚的。”

洛俞琤看着状秧道“没有钱的人家兴许也睡的比较迟。”

状秧笑道“她总是很忙,但你迟早会见到她的。”状秧的眼睛里闪动着骄傲的光芒:“只要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我们都以她为荣。”

洛俞琤能从状秧的表情和说话的神态上看得出这一点,他相信这公主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公主,所以状秧和老婆婆才以她为傲,以她为荣,只是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中午休息的时候,洛俞琤和状秧蹲在地上,正啃着老婆婆塞给他两的大馒头,忽然有三个人走过来,衣衫虽褴褛,帽子却是歪戴着的,腰带上还插着把小刀,看起来威风凛凛,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他身上的刀创还没有收口,穿过琵琶骨的地方似乎还在发炎,昨天似乎还流血了。

三个人之中年纪比较大的一个,正在用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忽然伸出手,道:“拿来。”

洛俞琤不解的看着走过来的三个汉子,奇道:“拿什么?”

一汉子道:“你虽然是新来的,也该懂得这地方的规矩。”

洛俞琤不憧:“什么规矩?”

那汉子道:“你拿的工钱,我分三成,先收一个月的。”

洛俞琤道:“我只有三个铜钱。”

那汉子冷笑道:“只有三个铜钱,却在吃白面馒头。”然后就将洛俞琤手中的馒头一巴掌打落了在地,馒头在地上滚了两个圈,然后掉到粪池里。

洛俞琤没有发怒,慢慢的走到粪池旁,伸手捡起馒头,剥去了外面的一层皮,继续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他不想浪费一粒粮食,自然他一定,也必须得吃下这个馒头,不然,空着肚子,那来的力气挑粪。

那汉子突然咧嘴大笑起来,道:“馒头蘸粪汁,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洛俞琤吃着手中粘过粪汁的馒头,不去理会汉子们的刁难。

汉子道:“这种东西你也吃?你究竟是人还是狗?”

洛俞琤看了一眼那汉子,炖了一会儿,道:“你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洛俞琤咬了口馒头:“我只有三个铜钱,你要,我也给你。”

汉子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洛俞琤摇了摇头。

汉子继续道“你知道这里谁说了算吗?”汉子补充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这里已经不属于皇帝老二的了,而是我们金龙堂的天下。”汉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我们金龙堂雷豹雷堂主的兄弟,我会要你的三个臭铜钱?”

洛俞琤笑了笑道“你不要,我留下。”

汉子冷笑一声,忽然抬起一脚踢在了洛俞琤的胯间。洛俞琤痛得弯下腰。

汉子冷冷的道“不给这小子一点苦头吃吃,他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三个人都准备动手,忽然有个人闯进来,挡在他们面前,整整比他们高出一个头。

那汉子后退了半步,大声道“状秧你哥呆货,你少管闲事。”

状秧及不满的道“这不是闲事。”说着,他拉起洛俞琤“这个人是我的兄弟。”

汉子看着他巨大租糙的手掌,忽又笑了笑,道:“既然是你的兄弟,你能不能保证他一拿到工钱就付给我们?”

状秧道“他会的,因为这里你们说了算。”

听完状秧的话,三个大汉似乎得到了胜利的果实,也不再为难洛俞琤,大笑着离开了。

黄昏时他们带着满身疲劳和臭味回家,洛俞琤脸上还带着冷汗。那一脚踢得实在不轻,到此时还在隐隐作痛。

状秧看着他,忽然问道:“别人打你时,你从来都不还手?”

洛俞琤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状秧道:“没有用的废柴?”

洛俞琤道:“是的,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打心眼里喜欢。”

二人进了门,就听见老婆婆愉快的声音。老婆婆说道:“今天我们的公主回家吃饭,大家都有肉吃喽。”老婆婆笑的像个孩子:“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块,好大好大的一块。”

是的,想这样的年代,能分到一块肉的确该庆喜了。

老婆婆的笑声总是能令洛俞琤从心底觉得愉快温暖,但这一次却是例外。因为他看见了公主。

狭小的厨房里,放不下很多张椅子,大家吃饭时,都坐得很挤,却总有一张椅子空着。那就是他们特地为公主留下的,现在她就坐在这张椅子上,面对着洛俞琤。

公主有双大大的眼睛,也有双纤巧的手,她的头发乌黑柔软如丝缎,态度高贵而温柔,看来就像是一位真的公主。如果这是洛俞琤第一次看见她,一定也会像别人一样对她尊敬宠爱。

可惜这已不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吴大奶奶的厨房里,也就是在婆子身旁,把一双腿高高跷在桌上,露出一只纤巧的脚。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却一直都在偷偷的注意着他。后来他知道,她就是吴大奶奶手下的女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生意最好的一个。

她在那里的名字叫“桑榆”,‘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多有内涵的名字,可是别人却都喜欢叫她‘小妖精’。

洛俞琤第二次面对她,就是他挨刀的那天晚上,在他的小屋里。他一直都不能忘记她薄绸衣服下光滑柔软的胴体。他费了很大力气控制住自己,才能说出那个字。

“滚。”

洛俞琤本来以为,那已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想不到现在居然又见到了她。

那个放荡而变态的小妖精,居然就是他们的公主,引以为傲的公主,而且她更是他们全家唯一的希望。

洛俞琤垂下头。他的心里在刺痛,一直痛入骨髓里。

老婆婆已过来拉住他的手,笑道“快过来见见我们的公主。”

洛俞琤只有走过来,嗫嚅着说出两个字“你好。”

她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好像从末见过他这个人,只淡淡的说了句:“坐下来吃肉。”

洛俞琤坐下来,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正在说“谢谢公主。”

状秧大笑,道“你不必这样客气,你应该像我们一样,叫她小妹就可以了。”状秧挑了块最厚最大的卤肉夹给洛俞琤,说道:“快点吃肉,吃饱了才睡得好。”

但洛俞琤怎么能睡得着,夜已很深,睡在他旁边的老苗子已鼾声如雷,再过去那张床上的桑榆彷佛也已睡着。

可是洛俞琤却一直睁着眼躺在床上,淌着冷汗。这并不是完全因为他心里的隐痛,他身上的刀伤也在发痛,痛得要命。

挑粪绝不是份轻松的工作,他的刀伤和穿琵琶骨的洞口一直都没有收口。他却看都没有去看过,有时粪担挑在他肩上时,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伤口又在崩裂,可是他一直都咬紧牙关挺了下去。

肉体上的痛苦,他根本不在乎。

只可惜他毕竟不是铁打的,今天下午,他已经发现有几处伤口已开始腐烂发臭。一躺上床,他就开始全身发冷,不停的流着冷汗,然后身子忽又变得火烫。

每一处伤口里,都有火焰在燃烧着。

他还想勉强控制着自己,勉强忍受,可是他的身子已痛苦而痉挛,只觉得整个人都往下沈,沈入无底的里暗深渊。昏迷中他彷佛听见了所有的人在向他鹫呼,但他已听不清了。远方彷佛也有个人在呼唤他,呼唤他的名字,那么轻柔,那么遥远。他却听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