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美食茶道:中国生活艺术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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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茶解人生(3)

今天的程裕新三年前为配合格致中学扩建,移至马路对面,店堂面积略有缩小,但生意很火。楼上的茶室每天一早便虚席以待,五元一杯的毛峰或瓜片仍飘散着阵阵清香。

不久前,近代文学大师胡适的堂侄胡从专程从绩溪县上庄来到黄山市,向外人出示了一本有胡适题字的徽州茶叶广告专刊。

此书为36开本,上海立利图书公司版本,中华民国十八年(1929年)十月出版,版权页署名校订者胡堇人是胡从的祖父,编辑者为程己生。该书广告主体“上海程裕新茶号”老板,原籍是胡适故里绩溪县上庄邻村瑞川。书中铜版纸插页印刷精美,有张群、方振武和胡适等政界名流的题词。

胡适平日喜欢喝茶,在这本广告专刊里,他借前人一首诗来称赞老乡研制出的“芬芳博士茶”:“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茶缘人生——老舍与茶

老舍,原名舒庆春,字舍予,老舍是最常用的笔名,另有挈青、鸿来、絮予、非我等笔名,北京人。

老舍的饮茶创作

谈到饮茶,可以说是老舍先生一生的嗜好。他认为“喝茶本身是一门艺术”。他在《多鼠斋杂谈》中写道:“我是地道中国人,咖啡、可可、啤酒,皆非所喜,而独喜茶。”“有一杯好茶,我便能万物静观皆自得。”

老舍生前有个习惯,就是边饮茶边写作。老舍无论是在重庆北碚还是在北京,写作时饮茶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过。创作与饮茶成为老舍先生密不可分的一种生活方式。茶与文人确有难解之缘,茶似乎又专为文人所生。茶助文人的诗兴笔思,有启迪文思的特殊功效。饮茶作为一门艺术、一种美,自古以来就为文人的创作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老舍先生的日常生活离不开茶。一次,老舍出访莫斯科,当地人知道中国人好喝茶,非常周到地为他准备了一个热水壶。老舍每天一定得喝上一会儿茶,到莫斯科也不例外,他沏上一杯茶,美美地喝上几口后,将杯子放在桌上,正当他慢慢感觉、开始渐入佳境时,忽见服务员走来,二话没说,将茶收去倒掉了。

原来,外国人喝茶多是定时论“顿”的,有专门时间,喝一定量。这位服务员只知道老舍要喝茶,却不知道中国人喝茶是“全天”的,更不知道茶味妙在第二杯,茶之至味要慢慢品尝,以至于看到老舍喝剩半杯茶,将杯子放置桌上,便以为先生已经喝完了。莫斯科宾馆里的服务员看到半杯剩茶放在那里,以为老舍先生喝剩不要了,就把它倒掉了。这是个误会,这是中西方茶文化的一次碰撞。老舍对此哭笑不得,茶之佳境美味如烟消云散,只得懊丧地骂了一句:“他妈的,他不知道中国人喝茶是一天喝到晚的!”

粗话在老舍作品中的粗人口中时有所闻,_老舍先生但在现实生活中的老舍口中这却是罕见的一句粗话。这也可以看出老舍对茶的嗜好。

旧时“老北京”爱喝茶,晨起喝茶是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他们得把茶喝“通”了,这一天才舒坦,才有劲头。北京人最喜爱喝的是花茶,“除花茶不算茶”,他们认为只有花茶才算是茶,北京有不少人竞把茉莉花叫做“茶叶花”。老舍先生作为“老北京”自然也不例外,他也酷爱花茶,自备上品花茶。

汪曾祺在他的散文《寻常茶话》里说:“我不大喜欢花茶,但好的花茶例外,比如老舍先生家的花茶。”虽说老舍先生喜饮花茶,但不像“老北京”一味偏爱。他喜好茶中上品,不论绿茶、红茶还是其他茶类都爱品尝,兼容并蓄。我国各地名茶,诸如“西湖龙井”、“黄山毛峰”、“祁门红茶”、“重庆沱茶”……无不品尝。且茶瘾大,称得上茶中瘾君子,一日三换,早中晚各执一壶。他还有个习惯,爱喝浓茶。

在他的自传体小说《正红旗下》中写到他家里穷,在他“满月”那天,请不起满月酒,只好以“清茶恭候”宾客。“用小壶沏的茶叶末儿,老放在炉口旁边保暖,茶叶很浓,有时候也有点香味。”在他那篇回忆抗战八年生活旅程的《八方风雨》中,他说:“从1940年起我的生活日渐降格,我的香烟由使馆降为小大英,降为刀牌,降为船牌,再降为四川土产的卷

烟——也可美其名日雪茄。别的日用品及饮食也都随着香烟而降格。”在云南的那段时间,朋友相聚,他请不起吃饭,就烤几罐土茶,围着炭盆,大家一谈就谈几个钟头,颇有点儿“寒夜客来茶当酒”的儒雅之风。老舍谢世后,他夫人胡絮青仍十分关注和支持茶馆行业的发展。1983年5月,北京个体茶室“焘山庄”开业,她手书茶联“尘滤一时净,清风两腋生”相赠,还亲自上门祝贺。

老舍先生后来喜饮浓茶,当然是因为饮浓茶易于精神振奋,能激发创作灵感。中国人喜欢茶,西方人爱饮咖啡。世界文坛上有个巴尔扎克,写作时一壶咖啡一支笔,边饮边写,这和老舍先生边喝茶边写作真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们各自在茶与咖啡的刺激下,产生电光石火般的灵感,兴会神来之笔,创作出一部部世界文学名著来。

抗战期间老舍蛰居重庆时,曾在一篇杂文里提出要戒茶,这不是本意。“不管我愿不愿意,近来茶价的增高已教我常常起一身小鸡皮疙瘩。”当年国民党统治下的陪都,连老舍这样的大作家也因物价飞涨而喝不起茶,竟然悲愤地提出要“戒茶”,以示抗议。嗟乎,茶叶太贵,比吃饭更难。像老舍先生这样嗜茶颂茶的文人茶客,他是爱其物、恨其价,爱与恨融于茶事之中。

老舍与冰心友谊『青深,老舍常登门拜访,每逢去冰心家做客,一进门便大声问:“客人来了,茶泡好了没有?”冰心总是不负老舍茶兴,以她家乡福建盛产的茉莉香片款待老舍。浓浓的馥郁花香,老舍闻香品味,啧啧称好。他们茶隋之深,茶谊之浓,老舍后来曾写过一首七律赠给冰心夫妇,开头首联是“中年喜到故人家,挥汗频频索好茶”,以此怀念他们抗战时在重庆艰苦岁月中结下的茶谊。回到北京后,老舍每次外出,见到喜爱的茶叶,总要捎上一些带回北京,送给冰心和朋友们。

老舍一生最杰出的作品也与茶有关,这就是他1957年创作的话剧《茶馆》,是他后期创作中最为成功的一部作品,也是中国当代话剧舞台上最优秀的剧目之一,在西欧一些国家演出时,被誉为“东方舞台上的奇迹”。观看《茶馆》,犹如随老舍逛王掌柜父子两代惨淡经营的北京老裕泰茶馆。剧本展现自清末至民国近50年问茶馆的变迁,不仅是旧社会的一个缩影,而且还重现了旧北京的茶馆习俗。热闹的茶馆除了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与饭菜,玩鸟的在这里歇歇脚、喝喝茶,并让鸟儿表演歌唱。商议事情的,说媒的,也到这里来。茶馆是当时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无事都可以坐上半天。

《茶馆》为三幕话剧,共有70多个人物,其中50个是有姓名或绰号的,这些人物的身份差异很大,有曾经做过国会议员的,有宪兵司令部里的处长,有清朝遗老,有地方恶势力的头头,也有说评书的艺人、看相算命的人及农民、村妇等等,形形色色的人物,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社会”。贫民家庭出身又久居北京的老舍先生,创作《茶馆》是有着深厚的生活基础的。老舍出生的第二年,充当守卫皇城护军的父亲在抗击八国联军入侵的巷战中阵亡。

从此,全家依靠母亲给人缝洗衣服和充当杂役的微薄收入为生。老舍在大杂院里度过艰难的幼年和少年时代,使他从小就熟悉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城市贫民,喜爱流传于北京市井巷里和茶馆的曲艺、戏剧。老舍出生于北京小杨家胡同附近,当时就有茶馆。他每次从门前走过,总爱瞧上一眼,或驻足停留一阵。成年后也常与挚友一起上茶馆啜茗。所以,他对北京茶馆非常熟悉。1958年,他在《答复有关(《茶馆》)的几个问题》中说:“茶馆是三教九流会面之处,可以容纳各色人物。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这出戏虽只三幕,可是写了五十来年的变迁。在这些变迁里,没法子躲开政治问题。可是,我不熟悉政治舞台上的高官大人,没法子正面描写他们的促进与促退。我也不十分懂政治。我只认识一些小人物,这些人物是经常下茶馆的。那么,我要是把他们集合到一个茶馆里,用他们生活上的变迁反映社会的变迁,不就侧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吗?这样,我就决定了去写《茶馆》。”

茶在老舍的文学创作活动中起到了绝妙的作用。老舍先生出国或外出体验生活时,总是随身携带茶叶。据《茶馆》一剧王利发的扮演者、著名艺术家于是之回忆:《茶馆》在国外演出时,使他较多地想起了茶,原来喝不着热茶,他便觉得什么液体都解不了渴。这时使他想到老舍先生生前告诉过他们的话:“出国时带上暖水瓶,早上出去参观、访问之前,先将茶叶放好,泡在暖水瓶中留着回来喝。”当《茶馆》真要出国演出时,可他们却把老舍先生说的话给忘了,谁也没有带暖水瓶,渴得受不了直嚷着要喝茶。

千百年来,茶道、茶文化显示了一种永恒的生命力,无论是中国茶艺、日本茶道,还是韩国茶礼,无不使人感受到一种魅力,奥秘何在?在于人们经由茶道获得一份真善美的陶冶。丰富多彩的茶道文化可归结为茶趣、茶德、茶禅。茶趣即饮茶乐趣,包括物质乐趣和精神乐趣,佳茗,清泉,茶具,良辰,美景,知音,相聚品饮,雅俗共赏。茶趣有雅俗之分,无高下之别。茶德即茶之公德,陆羽同代人刘贞亮提出“茶十德”:以茶尝滋味,以茶养身体,以茶驱腥气,以茶防病气,以茶养生气,以茶散闷气,以茶利礼仁,以茶表敬意,以茶雅心,以茶可行道。茶禅是以阐释茶与佛门之密切因缘,真意乃茶禅结合而达到的一种境界,禅在梵语中意为“静虑”、“思维修”、“可恶”等。

在品茶的精神境界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感受到一位西方人士曾说的“从一粒沙看世界”的情怀,但几乎每位爱好茶的东方人都不难体会出从一片茶叶可品尝出山川风景与大自然的精神。茶可独酌,也宜共饮,一杯在手,清香满室,消除烦恼,使人抛掉是非心、名利心。“寒夜客来茶当酒”以茶奉客,虽不像酒会令人豪情万丈,意气风发,但三两好友,沏茶小憩,令人“六腑皆芬芳”,闲话家常,天南地北,气氛更为和乐,茶的世界是一个祥和的世界!

老舍说:“喝茶本身是一门艺术。”泡上一杯茶,品味第一泡的苦涩生硬,第二泡的馥郁芬芳,第三泡的沉重浓烈,第四泡的清冽醇和,还有第五泡的澄净清淡,然后逐渐失去味道。茶如人生,先是苦涩,然后成长,感人生之苦涩,却又能悟出苦中寻乐之趣,待成长之后,苦尽甘来,顿感人生之美好,慨叹前程万里,人生得意,之后壮年拼搏,犹留余香,苦味尽退,待得老年余香袅绕,却渐渐淡然无味,有弃之而去、淡薄归隐之感。台湾作家林清玄说一生的轨迹是青涩的少年,香醇的青年,沉重的中年,回香的壮年以及越走越淡逐渐失去人生之味的老年,然而一杯茶中,唯一不变的是醉人的茶香,在生命中,唯一不变的“茶香”,是生命所散发出来的人性光辉。

人生如茶道,茶道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