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光
引言
在我观看了法国大型现代音乐剧《巴黎圣母院》（又名《钟楼怪人》）之后，剧中的歌舞演绎深深地打动了我，甚至在一年之后，我仍然对剧中关键人物的形象和剧情记忆犹新，经典歌舞场面历历在目。但在观赏大多数的流行歌舞表演时，除了台上的喧嚣与热闹，台下的我并没有太多的感动和共鸣。这种差距巨大的感受仅是我独有的吗？本人曾以50位音乐爱好者为调查对象，调查他们对现代音乐剧及流行歌舞作品的了解状况。其中90%的人能说出一个以上的现代音乐剧作品（最常见的答案是《猫》《歌剧魅影》《巴黎圣母院》），并表示对作品本身记忆深刻。当问及流行歌舞时，所有被调查者都有自己喜爱的明星，但仅有20%的人能说出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作品。调查结果印证了我自身的感受，在大多数情况下，现代音乐剧的歌舞表演与流行歌舞相比更让人印象深刻，而其主要原因在于艺术感染力的差别。
为了更容易理解“现代音乐剧”与“流行歌舞”之间的差别，在此先对这两个名词做一个简要概述。《新格罗夫美国音乐大辞典》(The New Grove Dictionary Of American Music， Volume Three，L.Q，Edited By H.Wiley.Hitchcock And Stanley Sadie，1986)第三卷第289页对“现代音乐剧”有如下概述：“现代音乐剧是一种集合了歌、舞等元素的极受大众青睐的戏剧结构形式，早在20世纪早期就已经发展为一种独特的舞台剧类型，逐渐成为美国舞台的一种主要的流行舞台剧形式。”而“流行歌舞”是从“流行文化”、“流行演唱”、“流行舞蹈”引申出来的词语。广义上讲，流行歌舞通指某一时期为人们广泛传唱表演的，反映该时期风俗、民情、社会现象的艺术体裁；狭义上讲，它是以商业性演出、炒作为主要目的，强调抒发、宣泄内在情感，自娱自乐的歌舞形式。近几年顺应市场需求，流行歌舞教育走进了各艺术高校，逐渐成立了自己的教学体系。
为什么有大量的现代音乐剧作品能使得观众心醉神迷、难以忘怀，作品本身更是广为流传、长盛不衰；而看似夺人眼球、热闹无比的流行歌舞却仅带给观众片刻的感官刺激，很少有让人记忆深刻的作品？本人认为造成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两者间“艺术感染力”的巨大差距。本文从对比研究影像资料与教学实践入手，通过对造成现代音乐剧与流行歌舞间感染力差异的原因进行分析，试图利用两者间存在的内在联系，尝试在教学中借鉴现代音乐剧“戏剧性”、“歌舞演一体化”等元素提升流行歌舞感染力。
一、造成现代音乐剧与流行歌舞艺术感染力差异的原因
（一）“戏剧性”导致的感染力差异
纵观当代多部现代音乐剧作品，无一不强调戏剧性的重要性。戏剧性决定现代音乐剧的基调、情绪、人物性格特征，通过歌舞演的表现体裁，描写人物关系和内心冲突，达到震撼心魄的艺术感染效果。例如：现代音乐剧《巴黎圣母院》栩栩如生地表现了世界文学巨匠雨果笔下的人物加西莫多，通过对加西莫多内心矛盾、冲突和克罗德·佛罗洛内心矛盾、自私、冷酷的刻画，展示了善、恶、美、丑的观点，掀起了对加西莫多“善”的称赞，对克罗德·佛罗洛“恶”的憎恨。使观众亲身感受到人物内心矛盾冲突，产生共鸣。从题材选择上看，现代音乐剧的题材多样化，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不同时代社会生活的精神状态。例如：对于命运、人生进行深层思考的作品《猫》；对一些文学名著进行成功改编的作品，如法国大型现代音乐剧《巴黎圣母院》（钟楼怪人）、《悲惨世界》、国内音乐剧《蝶》等。而国内流行歌舞作品主要产生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艺术商业化”市场背景下，为了适应快节奏的市场经济，其作品题材的选择并未经过深思熟虑，题材单一，缺乏内涵，在舞蹈上也一味地追求夸张、动感，以此来吸引观众眼球。
其次从主题、人物情节上看，现代音乐剧作品通过对生活的描绘和对艺术形象的塑造表现出来的情感意蕴和思想结晶，具有鲜明的主题思想和戏剧冲突，这也是引人入胜的主要原因。戏剧性的主题对塑造各种性格的人物形象和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情节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例如：现代音乐剧《猫》，围绕“争取升天，再次获得新生”的戏剧主题，形象演绎了一群形形色色的猫。在其经典唱段《Memory》中通过动作表现许多不同角色的心理，衬托出曾经光彩照人今日却无比邋遢的“魅力猫”——葛利兹贝拉的角色特征，从而将人物内心矛盾、情节冲突推向高潮。而以“时尚”、“走秀”为主题的流行歌舞作品，与具有戏剧性的音乐剧相比，人物情节苍白，内容单一、肤浅，作品十分雷同，表演形式化。
流行歌舞与音乐剧相比，其感染力的不足主要是由于缺乏戏剧性带来的心灵震撼，在歌舞结束的一瞬间带给观众的感动也就戛然而止，无法在观众心灵深处留下震撼感悟的痕迹。例如：2008年罗志祥演唱会中的《操盘手》表现“用自己的节奏，颠覆这宇宙”。但由于该作品缺乏戏剧性，整场表演既无人物内心的对比情绪，也无特定的情节片段，整个表演就是以劲爆的歌唱、爽利的舞姿、炫目的灯光为烘托，虚有其表，生动有余，深刻不足。那些思想空洞、缺乏内涵的作品，纵使表演者有一身高超的专业技能，也无法表现出有灵魂的艺术作品。在流行歌舞教学过程中，一直在要求学生演绎作品时要“生动、深刻”，可生动、深刻的表现需要一个有戏剧性、有灵魂的作品。如果作品本身缺乏戏剧性，表演者何来思想认识，怎样能生动、深刻呢？现今不少流行歌舞的编创者对自己的作品都非常自信，认为“个性鲜明、风格突出”。但当你问他自信的理由是什么？编创的风格是什么？作品的内涵是什么？他没办法回答。这样的流行歌舞作品没办法将作品的内涵有效地传递给观众，感染力也无从谈起，最终只能是孤芳自赏，对影自怜。
（二）“歌”、“舞”、“演”导致的感染力差异
居其宏先生在《现代音乐剧，我为你疯狂》中讲道：“歌唱有着最为重要的使命，它是为现代音乐剧中各角色表达其情感、欲望、冲动等内心世界的可唱之诗；舞蹈是现代音乐剧剧情进展和烘托现场气氛的重要手段；表演是富于想象力的角色创造和舞台演绎。”通过这句话我们可以看出，“歌”、“舞”、“演”在现代音乐剧中各自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它们之间是相互依赖、融入的有机整体。然而，当前大量流行歌舞中歌唱与舞蹈是孤立存在的，舞蹈创作盲目倾向性感与酷感路线，单纯地强调动作爆发力和舞姿的爽利，缺乏对歌唱内涵、意韵的支撑与体现，为舞而舞；同时“歌”、“舞”也不结合“演”来创造角色、丰富角色，以至于套路化的舞蹈动作和大量空洞的歌舞作品充斥着舞台。
（三）舞台效果导致的感染力差异
流行歌舞还有一方面是无法与现代音乐剧相比的，即运用舞台美术的表现手法。现代音乐剧的舞台美术设计不仅是在一个极为有限的舞台空间中营造出变化万端的戏剧环境和氛围，使之适应同样是变化万端的人物活动和情节，还通过无言的色彩和光线，生动地表达全剧的基调和主题。
为了更好地理解舞台美术所带来的美感与震撼效果，我们主要通过两方面来举例说明：（1）舞台本身的设置。舞台场景通过具有代表性的设计，把现实场景缩小到舞台场景，营造身临其境的氛围。托尼-沃尔顿为现代音乐剧《大饭店》所设计的舞台布景，以惊人的简洁和多变，使舞台风格呈现出一与多的辩证统一以及在统一中无穷变化之美。（2）机关布景的运用。为表现出离奇变幻的景象，配合声响、灯光，以各种现代化科技手段使观众产生类似“真实体验”般的幻觉效果。例如《歌剧魅影》为了演出能够取得理想的舞台效果而投入巨资改造剧场，以及设计与制造那盏将要在观众席中跌落下来的巨型吊灯。反观流行歌舞的舞台设计，舞台布景、道具设置常显得空洞、俗套，缺乏层次感，经常让观众有千篇一律的感觉，很少能带给观众清新的、多样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