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天众龙众·龙帝释天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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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卷二:碧山还被暮云遮(2)

紫凰骤然转身,杏眸中溢满了愤怒,一眼不眨地注视帝霄,许久许久,冷笑一声:“殿下开始猜得没错,我本有事相求,送东西给殿下有讨好的意思,也知道殿下富有天界,未必看得上什么,之所以挑一些普通的,也是觉得但凡自己亲手做的才有诚意,我秉着诚意而来,却不曾有攀附之心,既然殿下百般看不到,便不敢勉强殿下了。”紫凰走上前去,抬手拿过那金镶玉,用力一握,只见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凤凰顷刻间已变成了一堆粉末:“如此,殿下满意了吗?”

帝霄见栩栩如生的凤凰瞬间毁于一旦,本被紫凰注视而来的紧张与期待,顿时被滔天的怒意代替了,极冷声地说道:“还记得本尊曾对你说过,你自小到大每次都是如此,用着本尊的时候就万般的温言软语,用不到的时候就冷嘲热讽毫不犹豫地舍弃,以前本尊太傻,日日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只想被你利用,生怕有一日自己对你无用,便会被你弃之如敝屣!”

紫凰的怒气被这句熟悉的话噎得不上不下,心里又生出了几分内疚:“算了,以前都是我的错,帝霄我们不闹了好吗?我真的知道你的好了,一点都不想和你吵架,此次回来也想过要补偿你。”

婉华仙子抿唇而笑:“你这小妖忒自不量力了,太子殿下富有天界,用得着你虚情假意地的补偿?”

紫凰眯眼看向婉华,冷声喝道:“我和帝霄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帝霄却将婉华仙子拉入怀中,轻拍安抚,冷笑连连:“婉华仙子是炎帝最宠爱的幺女,又是鸾鸣宫未来的太子妃,身份之尊贵岂是你这个不成气候的小妖能比拟的,莫说随意呼喝,便是你与她说话也没有资格,你在我东天地界,又对此处的女主人如此放肆,当真不把我羽界看在眼中,你说本尊辱你门楣,难道此时你便不是欺辱我天羽界无人?”

紫凰注视着偎在帝霄怀中满脸欣喜的婉华仙子,又看了眼一脸柔情的帝霄,冷笑道:“所以殿下的意思,便是要将我二人的矛盾,晋升至妖界与天界的对决?”

帝霄微眯了眯眼:“你区区一介小妖有何资格与本尊叫嚣,安敢用此威胁!”

紫凰不卑不亢开口道:“是又怎样?我历来不怕惹事,更不能让人随意欺辱,我可以为在乎的人退让,但绝不是贪生怕死,殿下莫要太自以为是了,若是我不愿,你又如何能随意指责我!”

帝霄满眸讽刺,隐有杀意:“本尊没以为你是谁,只是这东天鸾鸣宫不是你家后院,不是能让你随意来去的地方。”

紫凰掏出一枚玉符,丝毫不惧地说道:“自然,我与殿下非亲非故,也不想沾惹什么,这玉符物归原主。”

帝霄见紫凰装毫不犹豫地拿出玉符,又是这般冷硬的态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以前两人相处时,便是紫凰心情再不好,最多是不耐地数落自己,却有分寸,绝没有这般冰冷的脸色,帝霄只觉得气血翻涌直上心头,心中那股嗜血杀戮毁灭之意越显浓重,怎么也压抑不住。

帝霄觉得当初派出彭冲截杀此妖,是最英明的决断,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能轻易左右自己全部的情绪,怪不得当年父皇想尽办法,一定要自己接近她,定然是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法咒,才会致使自己面对她时,如此地失态。

紫凰见帝霄身上的气息冰冷一片,满眸的滔天杀意,不禁心生警惕,心中犹豫不定,缓缓开口道:“来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彭冲为何会截杀我,此刻见到殿下毫无遮拦的杀意,我想我已明白彭冲为何有此胆量了。”

帝霄放声大笑,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你不用旁敲侧击!实话告诉你,当初就是本尊下令彭冲全力截杀于你,怎成想你这妖孽,碎了妖丹都能不死,当真是祸害遗千年!不过,你也休想拿此事威胁本尊,你父不过是妖王,便是再受尊崇,妖界安敢反抗天界不成?更何况为了一个没有妖丹的废物,闵然便是想为你讨回公道,也要好好思量思量!”

紫凰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曾想过许多许多答案,甚至为了帝霄给彭冲开脱,从没有怀疑过帝霄半分,甚至想都不曾想过,只想怎样才能保护他,怎知会得来的却是这番的真相。紫凰只觉心神剧痛,恍恍惚惚地看不清楚眼前的人,这脸庞如此熟悉,嘴角挂着无所谓的笑意,明明该是温言软语的模样,为何却变成了这陌生的样子,为何好好的情谊在不知不觉中已面目全非了。这般蓄意地对自己截杀,对他来说似乎很微不足道,这不再是原本的帝霄,不再是自己心中那温暖与良善的所在了。

紫凰说不上有多愤怒和失望,只觉得满心的苍凉和悲伤,闭了闭眼深呼吸,缓缓开口道:“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我虽是妖,却也有自尊,我若能打过你,自会为自己找回来,我若技不如人,便不会自找讨没趣,也断不会拿此事威胁你,好歹我与你曾有过几百年的交情,若被人知道出了反目成仇的事,我也会颜面无光。”

帝霄毫不在意地嗤笑道:“你这连妖丹都没有的小妖,还有这般的志气,真是让本尊好生敬佩。”

紫凰冷然道:“紫凰一直如此,只怕是殿下变了,才会觉得不一样了。”

帝霄站起身来,侧目看向紫凰,讽刺道:“瞧你要哭不哭的样子,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当真可怜得很,莫不是本尊要像以前那般对你千依百顺摇尾乞怜,你才会开心?”

紫凰木然地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千依百顺,你以前的好我记得,虽会怀念但绝不留恋,如果换作往日,知道你有今日这般神力,我自会为你开心,当然也可能有意依仗,但此时你我走到这般境地,我便是再傻,也懂得再也回不去的道理,我自来没有什么小女儿心态,也不会说一些矫情的不舍挽留,殿下也不必多虑,我从来不是纠缠不清的性格。”

帝霄微眯了眯凤眸:“也对,你历来便是仗势欺人的性格,本尊若不做你的凭仗,你自还有父母可以依靠,倒也不必惧怕。”

紫凰回眸看向帝霄,冷哼:“殿下如此贬低我,便是贬低自己的以往,以后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少做的好,今日已无他事,紫凰便先告辞了。”

帝霄冷笑连连:“你以为东天是什么地方,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紫凰也笑了笑:“以殿下今日之势,还强留不得本妖,我爹娘和众多天神都知道我来了东天,若见我一直不归,定然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殿下再闭门谢客也是无用。”

帝霄轻佻地拉了一缕紫凰的散发,调笑道:“你这小妖忒得无情,不过是说两句你不爱听的便翻脸无情了,好歹咱们也有几百年的交情,本尊马上便要迎娶太子妃了,你何不留下喝杯喜酒道句祝福再走。”

紫凰侧身躲开了帝霄的手,看向一直未曾言语脸色不定的婉华仙子,十分诚恳地说道:“神女温柔貌美又万事以殿下为主,想来心里十分喜欢殿下,而殿下独身多年愿意迎娶神女,定然也是极为喜爱的,你们二人不管从身份还是容貌都是绝配,祝不祝福都会好合万年,紫凰身份低微,若是专门在此讨一杯喜酒,倒显得不知进退了。”

帝霄眯了眯眼:“若本尊一定要你留下呢?”

紫凰微微一笑:“我会怕你?”

帝霄忽又大笑了起来:“你先走便是,待本尊一统三界之时,有你摇尾乞怜的时候。”

紫凰瞥撇了帝霄一眼,嗤笑一声,甩袖离去。

浩瀚天河,天地悠然,岁月漫长。总以为的永远却没有永远,总以为触手可及不会丢失的,转眼消散。

紫凰自小唯我独尊,眼里只有自己,一直没有什么朋友,但帝霄自幻化人形便百折不挠地跟在身后,不管遭受怎样的对待和冷眼,总是笑眯眯软乎乎地贴上去。蓦然回首,紫凰从小到大从未待帝霄好过,帝霄没有特别喜好,事事依顺紫凰的意思,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与紫凰分享,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将黑锅背在自己的身上,对紫凰有求必应,没有一点自我和私心。

紫凰在被彭冲截杀前,一直过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日子,只因紫凰知道,不管出了何事,总有父母和帝霄善后护佑。以往紫凰心情好时便会敷衍敷衍帝霄,若是心情不好,不管帝霄做了什么,换来的不过是奚落和欺负。每每惹得帝霄落泪,紫凰才会生出几分内疚,便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对帝霄好一些,无奈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格,下次复下次总是故态萌生,早忘记了心中的下次誓言,好在他性格柔顺良善,没生出来什么怨尤,如此这般,才能和紫凰好了几百年,说来说去都是帝霄单方面在维系两人的情谊。

几百年如一日的付出,让紫凰早已习惯了帝霄所有的好,觉得不管他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对他提出要求,更是理直气壮趾高气扬得很,根本不会因他的帮助生出感激。这般肆意挥霍来得容易的善意和好,却从不觉得自己会失去帝霄,紫凰甚至觉得天地三界都会背叛自己,帝霄也不会,便是对夙和也没有这种信任和安全感。

彭冲自帝霄化成人形后,便跟在他的身边。帝霄又是他的血契之主,彭冲便是有心做些什么,最多也只敢暗害,怎敢明目张胆地违背血契意志截杀。他能天界行走万年,必然没有那么蠢,可出了此事后,明明事实摆在眼前,自己却视而不见,怀疑了很多妖和神,却从未朝帝霄身上想,甚至为怕帝霄被彭冲牵连,而不将凶手告诉父母。紫凰如何也想不到,一直将自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帝霄,会突然地这般做,可是为什么呢?帝霄和自己好好的,甚至上次分开都没有吵架,两个人比以往还要好一些,他截杀的理由是什么呢?

短短的时间,两个人突然长大了,在神和妖漫长的岁月里,成长只是个短暂的过程,长大后便注定了一些得到和失去,注定了一些铭心刻骨和往事如水,注定了一些即将到来的形同陌路。如此地现实却又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呢?

紫凰越想越不明白,只是徒增了许多疲惫和无奈,无精打采地回到家后,闵然和云莲都不在雀池山,便想找柳醉生散散心。

夜风微凉,人间芳菲四月天,绿树成荫花开满山。

树妖虽有族群,因原形必须扎根一处,不像兽妖那般群居,柳醉生家住一处深山峡谷中,因人烟罕至,这才有了修炼成妖的机会。百年不见,柳醉生脸色却病态地苍白,让她本就不出色的容貌更显几分暗淡无光,百年的光阴她的修为不见增长,隐隐有倒退的模样,就连原形柳树都有点委萎靡不振。

柳醉生初见紫凰到来,着实欣喜若狂,几次追问当年的离去所为何事,见紫凰言语躲闪,也不好执意追问,又见紫凰眉间紧蹙,神色隐晦,便以为她又再为夙和伤身。柳醉生逐渐褪去了初见的欣喜,平静地诉说了紫凰离开后夙和的反应,一字一句,没有渲染也没有隐藏,似是在说极为平常的事。当说到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夙和起了杀心重伤柳醉生时,一直平静无波的紫凰终还是抖了抖手,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柳醉生将一切说完后,抬眸望向紫凰,缓缓开口道:“我说这些,并未想从你身上讨回什么,你不欠他,没必要为他还债和内疚,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他是人你是妖,不管出了什么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你的安危,而是你的背叛,他嘴里的众生平等不是人和妖,而是人和人,你可懂?”

紫凰慢慢地垂下眼睑:“你身上的伤将养了百年,还没好吗?”

柳醉生见紫凰不欲接自己的话,不禁有些气恼:“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那道人根本不会是你的良人,你为何总是不听劝!”

紫凰抿了抿唇:“你能那么说我,何尝不是因为你不是我,如果不是你伤及内里,妖丹虚弱不能换丹救他,只怕今日我已经见不到你了,对吗?”

柳醉生脸色非常不好:“是又如何!那道人不顾你的死活,根本就是心里没有你,齐贤自小到大对我很好,为我付出良多,怎能一样?!”

紫凰抬眸道:“如果喜欢和爱,是付出后的等价交换,那便不是喜欢,只是报恩,你真的喜欢他吗?他对你付出,便是喜欢你吗?若他真爱你,绝不会愿意牺牲你,他自己独活!”

柳醉生冷笑:“我和他的事,你不必操心,不管怎样的结果,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是你自小得父母庇护,活得太过天真放肆,怎知道这世间许多的苦处,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要执意去做?人和妖在一起无疑是逆天,你一己之力如何逆天?”

“我无一己之力逆天之术,但是若他与我同在,我便敢逆天而行。”紫凰望向柳醉生铁青的脸和苍白的嘴唇,心里一软,轻声说道,“我们才见面,为何要吵这些没有意义的,不走到尽头,谁又真的能预测到结果,我走了百年,谁知道他会怎样。”

柳醉生闭了闭眼:“不管怎样,他都和你不再有关系,你不要继续自误!”

“我们不说这些了,我大老远地来看你,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紫凰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打量四周,不禁皱了皱眉头,:“好歹也是族长之子的未婚妻,怎住得如此简陋,连个伺候的小妖都没有。”

柳醉生哼道:“有几家能与你熙元府邸比得了,更何况我和他尚未成亲,难道还要他家派小妖来伺候我不成。”

紫凰皱了皱眉头:“那你身受重伤,他家便不管不问吗?”

柳醉生淡淡地开口道:“这些年,他病得越发重了,他家几乎用尽了所有灵药,族长为求灵药几乎用尽了办法,我既帮不了他,也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紫凰狐疑地说道:“你母亲呢?她怎会将你独自丢在此处?”

柳醉生蹙眉道:“母亲灵根受限不得大成,三百年前便寿终正寝了。”

紫凰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这个药该是能治你身上的伤,本是拿给他用的,此时你先用,等我回去再派信使给你送一些过来,至于丹果……容我再想想办法。”

柳醉生不客气地拿起瓶子嗅了嗅:“到底是熙元府君,随便拿出的东西让我们这些小妖可遇不可求,不过你也别以为我会同你客气,这伤可是为你受的,这药自该你出。”

紫凰忙道:“是是是,小妖十分承情,还请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夙和记恨才是。”

柳醉生咬牙:“瞧你那没出息小样!好歹是妖界的公主,为个凡人寻来思去委曲求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当时是打那元婴的主意了,但谁让他拿话激怒我,但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如此了,他天分了得,便是再给我三百年也追不上了,我又不想找死,断断不会再去寻他晦气了。”

紫凰咧嘴笑道:“姐姐还是不吵架的时候最为可人,至于丹果的事,你也莫着急,我虽要不来了,但是也可以用用别的办法,问问别的神家手里有没有,反正已是这般,他的病又急不来,你且再等等吧。”

柳醉生握着手中的药瓶,轻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每每见他躺在床上望向窗口时,我心里都说不出地的难受,若我能替他断不会犹豫半分,只是……到底还是舍不下他,我又何尝没有庆幸过身上有伤呢,如此才能说服自己继续陪在他身边,若是没有这伤,我定然早已同他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

紫凰摇头笑道:“姐姐说我执迷不悔,你还不是一样。喜欢他,不管是妖还是人,心情都是一样的,因为喜欢了才愿意付出,不管别人觉得值不值得,自己觉得值得就好了。”

柳醉生皱眉道:“你别管我了,丹果的事你不要再想了,羽界太子风评十分不好,尤其是这百年来,天界有不少他的传闻,我虽是小妖,却也并非一无所知,那样喜怒无常的上神,你万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连妖丹都没有了,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紫凰尴尬地笑了笑:“丹果的事可是给姐姐打了包票的,便是我没有这面子,我爹总有,再说了谁知道帝霄会变成这般模样,以前的他没有什么脾气,没什么架子,极为好相处的,只是此时……大概我们都长大了吧。”

柳醉生狐疑地看了紫凰一眼:“不说天界如何,在下界羽界为抢一块万年灵玉建园子,曾活生生打死那一家小妖,虽不是他亲为,但有此手下,想来本主也是个凶残的上神。虽在此之前,却从未听说过羽界太子有何不良的风评……如此说来他往日该是个很低调的上神,莫不是在你遇难后,又出了什么因爱成恨的事故。”

紫凰连连摇头,急忙说道:“不要一出事,姐姐便觉得是我干的好吗?我走之前他还好好的,便是因爱生恨和我也没有半分关系,我知道他母后当年有意为他相看各家神女,后续如何我是不知道的,那十年我与夙和在小仙山上,根本没问过天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