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
周小山宿舍还笼罩在浓浓的睡意里,侯东披着被子起床,大喊一声:“我要结婚了。”
一般到了周末,即便是房子着火了,周小山、侯东、朱步奇、汪翔铮、蔡才和罗波六人没一个愿意翻身动一下。今天五人一骨碌爬起来,张大嘴问:“谁,谁,谁结婚?”
侯东还在大喇叭般叫嚷。
“侯东,您真赶时髦,闪婚?”汪翔铮摸了眼镜戴上。
“神速,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洞房?”周小山讪笑。
“结婚,开玩笑吧?!房子有了?”蔡才半信半疑问。
“你们发生关系了?”朱步奇贱笑。
连平常不讲话的罗波,也裹着被子,转过身问:“真的?和谁?”
几个人的问话如连珠炮,侯东不知如何作答。因此,他对宣布的这个消息,来了一个简短的介绍。
“我和赵淑言定于春节过后结婚,离春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商量,婚礼一切从简,简简单单邀请要好的朋友吃个饭就行。房子,我们租了个两居室的,下周开始装修。哥们,过年后就搬了,结婚时还请大家捧场。”侯东客客气气说了这些。
汪翔铮死死盯着侯东看,看的侯东全身发毛。
“老大,你有什么事?”侯东一脸不舒服地问。
“没,没事,我想不通,赵淑言没跟你要房子和车,也不嫌弃你穷?”汪翔铮一副思考的模样。
“哎,我以为什么事呢,她只要求我对他好,其它,她倒没怎么说。”
蔡才开始穿衣服说:“侯东,你现在能存多钱?”
“存个毛钱,结婚的钱只能向家里要了。”
昨晚,周小山和苏若涵迎着寒冷坐摩天轮,现在鼻子堵,似乎轻微感冒了。
“猴子,我感觉赵淑言不像穷人。”周小山继续爬进被窝躺下。
侯东也穿衣,看样子要下床:“你从哪里感觉?”
“气质,服装打扮等等。”
“你这么强悍,我怎么没发现?”侯东故作惊咋,十足的嘲讽。
“信不信随你。”周小山把头埋进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
侯东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忽然问朱步奇:“你的案子有消息?”
“没有,估计到过年了,最近学校事情多我对案子差不多淡忘了,你不提我还真没想起。”
侯东出了门,除过蔡才起床,其他人都头埋入被窝一动不动。
下午,太阳看起来虚弱无力,在风的裹夹下显得更冷。
上培训班有个好处,就是来去自由;反正钱已经交了,没人关心你来没来。周小山睡了一早晨,下午到培训班听课,她发现苏若涵没有来。
“昨晚,她会不会感冒了?”周小山心想。
周小山拨打苏若涵的手机,苏若涵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急了一会,周小山也不去想了,精力投入到课堂上。
听课的状态明显没有第一天那么有兴致,下午的课,虽然在听,思绪却五湖四海四处游逛,一会塔里木盆地,一会杭州西湖,一会又跑到华山之巅。
周小山无精打采地拖着书包准备回去睡觉,忽然有人从背后把他硬生生地扳过。
“你他妈,还有心情听课?”陈辉气呼呼双手夹捏着住小山的双臂。
“靠,上次旧账没算,你又来?”周小山准备拉开架势,打一架。
陈辉指着他脸说:“我问你,昨天你带若涵去哪里了?”
“嘉年华,怎么了?”周小山决定先礼后兵。
“傻x,你怎么把她弄成重感冒了?”
周小山稍微惊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冷冷地看着陈辉。
寒冷天坐摩天轮确实是周小山想出来折磨苏若涵的,他演的太投入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从昨天陈辉的一拳开始,周小山就在筹划报复。他深深懂得折磨或报复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是伤害他或她挚爱的人或物。他昨晚见苏若涵衣着单薄,又不能直接对苏若涵实施其它伤害活动。只有潜移默化,不漏痕迹的伤害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让别人确信无疑。因此,他考察天时地利,决定坐摩天轮。然而,他的方法也是有点玉石俱焚的意思,假如他的体质不如苏若涵,他也会躺在医院里,但是他要赌一把,直到现在他知道赢了。因为在没吃药的情况下休息了一晚上和一早晨,他好端端地站在地上正常运转,而此时苏若涵重感冒躺在床上,刚才打电话就是想确认一下他计谋的效果。
陈辉焦急,难受的表情,令周小山舒畅无比。
周小山态度温和地说:“重感冒,又不是我传染的,找我也没用,你应该去找医生的。”
“昨晚她跟你出去,很晚才回去,你怎么解释?”
“什么怎么解释,我们清清白白。”周小山此刻觉得与陈辉的地位是平等的,若平时陈辉驾着名车招摇过市,必摆出一副傲慢的神态。他又故意说他和苏若涵清清白白,这比说我跟你苏若涵怎么了,怎么了,更让人有遐想的空间。
“你嚣张什么,要搁平时,我不找人修理你才怪。”陈辉镇定下来,双手插兜,神情冷漠地藐视周小山。
周小山感受得到一位平时呼风唤雨,忽然意愿受阻的少爷,准备使用杀手锏时的淡定与嚣张。周小山当然无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媚态,断然也毫无与权势作斗争的勇气和能力。
周小山默然,陈辉继续说:“以后别在苏若涵面前晃悠,给我滚远点。”
陈辉的“滚”刚一出口,周小山忍受不了冷冷地说:“不要以为我怕你,兄弟对自己要有信心。”周小山径直走了。
陈辉呆立一会,骂道:“什么东西!”
夜色降临,陈辉驾车在街道上晃悠,缓缓地驶过一段热闹非凡的街道。
煎饼摊上大圆台匀速转动,面糊均匀的在大圆台上薄薄地铺开,打鸡蛋、撒葱花、刮平鸡蛋、加薄脆,卷起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摊前已排起长长的队伍。烤红薯,老板唱着调子叫卖,寒冷的冬天,掰开热气腾腾的红薯,实在是一种享受。烤肉摊上,一缕一缕的烟雾,曲曲折折腾空而起,因为老板正蹲在地上闪着扇子,烤肉、烤板筋再来一盘水煮花生或一盘毛豆,总算不失为一种乐趣。冬天这样的摊位比夏天少了大半,总算有几家。推着三轮车卖水果的老板全身包的严严实实,分辨不出雌雄,香蕉、桔子、苹果便宜处理了……从声音中你约莫知道雌雄。简直火爆,热气缭绕的麻辣串摊位前坐满了一圈,站着的人又围了三圈。“麻辣串,六毛钱一串”的字样大而醒目,这是所有食品摊位人最多的。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几圈的人百分之百的是女人,出现意外的时候,有一两个男士,可是旁边肯定有位女士在跟他用一个盘子,因为男士是她男朋友或情人或****或老公。长长的铝制麻辣锅里插满长长的竹签,远远看去像个篱笆,要使古人穿越到现在一定以为是有着篱笆的温泉。手机挂件、手机贴膜、小饰品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围在旁边。衣服、鞋子,旁边偶尔夹杂糖葫芦摊或者是碟片摊或者书摊,衣服,鞋子是山寨的,影碟或书是盗版的,至于糖葫芦好像是真的。陈辉车走得很慢,他厌恶这些,他觉得吃饭应该在大酒店,买衣服应该在商场,DVD影片或书应该在专卖店。
周小山喜欢这样的环境,他说这样的环境才有生活气息。
陈辉去不以为然,他想不通世界上为何会有这么一群脏兮兮的人群,粗俗、鲁莽、没品位,当然他们不可能知道上流社会的生活。在这些地方,往往纸张满地,塑料袋满天飞,烟头铺满地,黄痰、鼻涕随处可见,时不时从下水道传来一股恶臭,整个环境还配上令人耳朵起茧的《月亮之上》、《爱情买卖》等等三俗歌曲。
陈辉不耐烦地连续按喇叭催促前面挡路的人,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其它还可以忍受,《爱情买卖》的歌声传入他耳朵,他受不了,简直是摧残生命。喇叭声骤起,前面的人想让又不想让地溜出一个缝隙,陈辉从缝隙里驶出这段看上去的繁华路段。
陈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拨通手机。
“我去国贸接你,然后咱们去亮马桥。”陈辉在电话上说。
“好,你得多长时间到我这里?”一个女声从话筒传出。
“不堵车,大概半小时。”
陈辉挂了电话,脸露喜色。他刚才的电话是打给黄雪的,自从上次车内扒了黄雪的衣服后,陈辉几次约黄雪出去玩,都遭到拒绝。
“******,爷找你是看的起你。”陈辉心里骂着。随后,找其他女人玩,也懒得理黄雪。大约半月后,黄雪竟然发短信问候他,他也说了好听,赞美的话回复过去,一来二去俩人又正常交往。
陈辉上次去培训班接苏若涵,看到周小山和苏若涵在一起,他心里极其不舒服,老感觉有个疙瘩。陈辉本来想找人修理一下周小山,只是最近风头太紧。媒体披露,官二代和富二代横行霸道的新闻很多。他不想在这舆论的风尖浪口上出风头。还有,不知何时他脑子被植入一种理念,跟其他男人抢女人,要靠自己的魅力,这样女人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因此,他也便不屑非正当竞争。他上次在咖啡馆了解到周小山苦苦追求黄雪,而黄雪倒乐意跟自己搭腔,这使得他非常有成就感。当他发现最近周小山和苏若涵走得很近,似乎有意冲着他。他也懂得伤害一个人的方法,因此今天他要发泄近来因周小山带给他的痛苦,他要在黄雪身上完全释放,拍些照片给周小山,然后再抛弃黄雪。他想到这愉快极了,放了音乐约翰菲力普斯《加州之梦》,轻吟低哼,车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黄雪翻箱倒柜,试了七八套外衣还是撅着嘴,怨恨以前买衣服时眼睛瞎了,这会要正儿八经地选件衣服穿却没有一件能派上用场。老爸老妈近来又电话一个接一个,他们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赶春节带个男朋友回家要么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黄雪的家庭算得上是中产阶级,但她从来没有看轻钱。虽然她从没为钱犯难过,但她能体会到因无钱预付住院费被拒之医院门外的人们;她也可以理解因缺钱,夫妻两人长年累月只能蜷缩在暗天无日的地下室,后来落下病,每当下雨腿疼的无处安放的痛苦。她更能感同身受,闷热的夜晚,租来的房子如蒸笼,虽然身处高科技年代,他们没有空调来降温或者有空调也不敢开,因月末的电费把你能电晕……因此,她要求男朋友有钱,从来没有错。可是,黄雪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假如只是找个有钱的男人,她也许已经为人妻。她要找个有感觉的,也有钱的。然而,世间的女人又不是傻子,谁都愿意要个既喜欢又有钱的男人。往往事与愿违,有钱的男人未必喜欢,喜欢的男人未必有钱,既有钱又喜欢的男人,未必对她们忠诚。因此,她们常常痛苦,狠不能同时嫁三个人男,有钱、喜欢、忠诚同时占有。
近来,周小山的鬼影老闯进黄雪的梦里,搅得她寝食难安。对于爱情,她麻木了。陈辉约她今晚吃饭,说要给她道个歉,她想把卡还给陈辉,她虽然喜欢钱,但她不希望她的爱情用钱作为引子。还有件事令黄雪说不出的嫉妒与惋惜,赵淑言和侯东闪电般相识,又闪电般订婚,婚前顶在春节后。结婚,代表从此有个人相伴生活,不管酸甜苦辣,都是俩人一起走下去。在赵淑言没有认识侯东之前,黄雪和赵淑言下班总要逛逛商场。现在,黄雪要让赵淑言陪她逛街几乎不可能,女人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姐妹,这让孤孤单单的黄雪饮恨许久。黄雪本以为赵淑言的眼光最起码也是中产阶级,令她意外的是,赵淑言抱回个跟周小山半斤八两的穷小子就满意的活蹦乱跳,真是想男人想疯了。然而赵淑言产生的无形压力让黄雪几乎承受不住。
黄雪患得患失,愁肠百断,终于挑好了衣服,磨蹭着出门了。
大多数女士仅在韩剧中看到,帅气的男主角在高档次的餐厅为女主角准备了一份充满惊喜并且浪漫的晚餐。看惯了这些场面,女士们也就觉得稀疏平常,所以说画饼充饥并不是那么滑稽。在现实生活里,若是真有那位男士为女士精心准备一个惊喜且浪漫的晚餐,这位女士恐怕要幸福的晕倒,眼里再也没其他男人。黄雪正经历着从看韩剧的浪漫到亲身体验,陈辉把招待黄雪的餐桌摆在室内的温泉旁。这家高档的餐厅,温暖舒心,外套可以脱掉也没一点的冷意与外面的天寒地冷简直是两个世界。
首先,三位乐师,大提琴和小提琴的组合在旁为陈辉和黄雪演奏。查尔达什舞曲婉转哀伤,如泣如诉,忽然节奏加快,激昂上进,欢快……优美的旋律使这个夜晚显得,美好可爱。陈辉笑眯眯看着黄雪,黄雪自信满满,心差不多快被融化。
当黄雪还沉浸在舒缓的美妙中,灯光忽然熄灭,周围一片漆黑。黄雪一声惊叫,瞬间温泉池边,餐桌上红色的蜡烛齐刷刷亮起来,黄雪由惊叫变为眼泪,幸福或感动的眼泪。温情流淌在黄雪的脸上,也映照在陈辉的脸上。当班杰明富兰克林在雷雨天把风筝拴上钥匙放到天上,观察到钥匙间的放电和绳子上茸毛的竖起,从而电现象被揭示。估计,他老人家没想到为情人们催生了一种浪漫,烛光晚餐。
要使周小山看见烛光晚餐大半要嘀咕,燃烧的丑味不好闻,放着电灯不用明显是矫情。
陈辉让黄雪闭上眼,当黄雪再次睁开眼时,五官皆膨胀,表情宛如乞丐在路边捡到三万元人民币。
餐桌的正中央,白色的大瓷盘站着穿红衣服的女孩,用西瓜雕刻的女孩,从东西南北的任何一角度看,这女孩跟黄雪相似。陈辉好像西方如来佛一般,慈祥而霸气,手一摊说:“我让厨师照你的相片雕成的,你看像不像?”
“像,像,像极了,谢谢你。”黄雪的眼睛一汪水波,似乎要把陈辉融化。
晚餐快结束,黄雪从包包拿出卡递给陈辉:“你的钱,我不能要。”
“拿去花呗,一点小意思。”
“我真的不能收。”
陈辉接过卡:“也行,需要钱花,给我打声招呼。”
晚餐结束,陈辉拉着黄雪的手上了天台,京城的夜景一览无余。
“冷吗?”陈辉盯着黄雪问。
黄雪被盯的不好意思,眼睛看着地上:“恩。”
陈辉拉过黄雪抱在怀里,黄雪身子开始颤抖。
“我们到房间休息一会。”陈辉没等黄雪答应,用力拽着黄雪的手,往楼下走。黄雪既想走,又不想走。她觉得事情太突然,陈辉应该先问她冷否,然后再问,累否,再问到房间喝杯咖啡否……如果缺少了某个过程,她便不习惯了。黄雪还是顺着陈辉走,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在青春刚过,能谈一场恋爱确实不错。
阳关从黄色的窗帘缝隙里投射过来,陈辉和黄雪赤条条裹在被窝里。黄雪幽怨地注视着熟睡的陈辉,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昨晚如何跟陈辉到了房间,如何跟陈辉拥抱,如何脱去衣服,如何与陈辉禅绵?黄雪把陈辉的鼻子捏住,陈辉因气流不畅缓缓睁开眼睛,见是黄雪手捏着他的鼻子,他打掉黄雪的手准备转身睡去。陈辉似乎感受到黄雪针刺一般的眼神。
“原来你不是第一次,早已有这方面的经验。”陈辉眯着眼睛说。
良久,黄雪没有说话。
陈辉好像清醒了说:“怎么了?”
“我想结婚。”黄雪忽然说。
陈辉诧异万分:“你开玩笑?”
“我没有。”黄雪表情坚定。
“我又没说要娶你。”
“昨晚是搞着玩?”黄雪愤怒地起身。
“靠,要这样,那我结过多少次婚?”
黄雪一拳打在陈辉身上。
“想什么呢?不可理喻。”陈辉拉紧被子想继续睡。
“陈辉,你还是人不?”黄雪吼。
陈辉埋头睡。
黄雪用力把陈辉身上的被子掀开。
啪!
陈辉起身一巴掌响响地扇在黄雪脸上,黄雪白皙的脸上红红的手印显出。
“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别******得寸进尺。”陈辉眼睛翻得白白的。
“你******是从古代穿越来的,现在都什么社会,这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陈辉怒骂。
黄雪瞪着陈辉哑口无言,她一句话也没说,下床穿了衣服。
陈辉本想再骂几句,他看黄雪没说话也就拉了被子继续睡觉。
阳光高挂,竟然没有一点暖意。
黄雪满街道上走,一锅粥的心如水中的海藻被水长时间的冲刷,终于一缕一缕顺了起来。她若站在悬崖边,爱情正朝谷底加速降落,越来越远。
黄雪电话响起。
陈辉打来的,她接了电话。
“黄雪,你知道男人最怕睡懒觉被人打扰,刚才我的话你就当放屁。”陈辉在电话里客气地道歉。
黄雪只是在听。
“我混蛋,都是我不好,你就别生气了。下午五点我们三里屯见。”
黄雪还是没有说话。
“记住了,不见不散。”陈辉挂了电话。
黄雪似乎又某种期待,她决定了应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