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莹月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与柏小妍年龄相仿,那时,她便因受家仇追杀,不得已入宫侍奉,与姐姐惜月一起,在后宫做了最低位阶的宫女。
而后,惜月被先帝选入护公主的八人之一,一瞬间提升为三阶宫女,原本她也是其中一员,却被惜月虚情假意的恳求不愿让自己的妹妹受苦受累,于是她便被先帝抛弃,当其他人都去练功享福之时,她还只是最低位阶的宫女,被其他宫女欺辱、打骂,甚至将年纪尚小的她一人独自派到萧瑟荒废的冷宫内打扫。
她不甘,凭什么她们可以日日有师傅教授武功,而她却只能独自一人做些杂役之事,闲暇之余,她还受人嘲讽,说她实乃太过愚笨,先帝才将她剔除,来做杂事,说她骨子低贱,一辈子都只能是最低阶下人。
她恨,她发誓要将今日欺辱她之人狠狠地踩在脚下,所以她在打扫途中私下偷偷练习这八人所学的武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可以狠狠地将这些人踩在脚下。
就这样她在暗中苦苦学了三年之久,是日,她在练功之余被后宫里管事的嬷嬷所撞见,那一刻她吓得面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管事嬷嬷命人狠狠地将她打了一顿,她吓得不敢还手,硬生生的挨了二十个板子,那时不过才八岁的她,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十日未下的了床,但这十日里,她等来的不是姐姐的悉心照顾,而是皇上的突然问津。
她始终记得,那日阳光甚好,因为屁股惨痛的缘故不敢躺着只得趴在床上,歪扭曲着身子,转头为自己上药。忽而,身前的余晖被一抹儿倩影所遮,她慢慢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好似玻璃瓷娃娃般的女孩,肌肤白皙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娇唇微嘟,稚气十足,浑身上下琳琅满目、高贵逼人,她愣住了,对着那与她一般大的小女孩只说了四个字,并且是情不自禁的说出她内心最深处的话。
你好美啊。
那女孩却笑了起来,这一笑,却越发的可爱俏皮,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
"你怎么受伤了?"她略有稚嫩的小手指了指莹月满是血迹的棉被问道。
“犯了错,自当被罚。”莹月垂了垂眸子答道。
“你叫什么?”她蹙着眉头再次问。
“莹月。”她答。
“好,莹月,我叫柏小妍,以后你就在本公主身边伺候吧。”她笑着言道。
那一刻,莹月彻底怔住,原来这个高贵美丽的瓷娃娃不是别人,正是整个柏国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晴然公主。
从此,她便从最低位阶的低贱宫女一跃成至公主玩伴,至于位阶公主虽未赐,但她在后宫的地位却不低于三阶宫女,以往那群欺辱她、嘲笑她的人都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莹月?莹月?”直到花白凝眸中满是不耐烦,手在莹月的眼前晃了又晃,才打断了莹月脑海之中的回忆。
“花姐姐......”莹月咬了咬唇,她对惜月所说刺杀皇上不过是为了让她更加痛苦,对于皇上,她只想一心效忠,却从未有过真正的杀意。
“你若还是下不了手,我就只能亲自来了。”花白凝明显耐心已经用尽,但她知道莹月与洛清清不同,莹月虽看似单纯可爱,实则城府极深,可不是洛清清那种娇弱小姐可以比拟的,对付洛清清那一套恐吓之法明显不能够拿来对付莹月。
“花姐姐不要,我......我来。”莹月死死地咬着泛白的唇角,狠了狠心应道。
“好,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答应我,不要失信。”花白凝挑了挑眉头,唇角微扬,抬步而去。
莹月望着花白凝离去的背影儿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她答应过花姐姐,若是花姐姐帮她取了惜月的性命,她所求之事莹月定当竭力而为。
看来,她只有对不起皇上了。
莹月攥了攥拳头,好似在心中下了很大的决心。
“莹月姑姑,皇上找您。”远处不知是哪一个小宫女的叫喊声,令莹月回过神来,她缓缓地松开拳头,刚刚面色上的怨怒、纠结在一瞬之间被纯真善意所替代,她转过身去,冲着声音的方向,甜美轻轻应道:
“来了。”
御花园后,一场波涛汹涌的闹剧最终草草收场,而御花园内,两个本以为远去的人影儿再次晃儿现身。
柏小妍冷冷的瞧着莹月的背影儿,面上露着一抹极度悲切的神色,她刚开始只不过是怀疑,却没曾想,果真是莹月所为。
“皇上,您是何时怀疑的莹月?”轻舞立在柏小妍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很早了。”柏小妍舒了一口气,“可是朕一直在给她机会。”没想到,却丢掉了惜月的性命。
“那为何......”轻舞似有不解,再次追问道。
“朕一直以为,她还会有点良知,至少不会对亲姐姐下手。”柏小妍垂了垂眸子,没想到她的养虎为患,最终却害了惜月。
“那皇上准备如何?”轻舞追问道。
“朕倒想看看她想如何谋害朕。”柏小妍忽而眼睛闪了闪,这是她给莹月的最后一次机会,不仅仅是因为莹月自小与她一同长大,更多的她是为了惜月,她知道,惜月这一辈子最最在乎的就是她这个妹妹了。
“可是皇上,万一......”轻舞担忧的问道。
“没有什么万一,现在最重要的是朕要抓住花白凝,而且是......活抓!”柏小妍眸子眯了眯,莹月她可以给她机会,但是花白凝绝无可能!
“那皇上刚刚为何不让奴婢出面,解决了那个家伙?”轻舞紧了紧腰间的佩剑,一脸厉色。
“你以为花白凝是个小角色吗?只怕你还没有动手,她便逃之夭夭了,到时候,打草惊蛇,再想抓她可就难上加难了。”柏小妍勾了勾唇,虽然她未见过花白凝,但仅凭她几次出手害她,她便知,这个对手,可不简单。
“那皇上准备如何捉拿她?”轻舞问道。
“你在宫中暗中散播谣言,就说朕已经找到了杀害惜月的凶手,而线索就在那具宫女尸体的银针上。”柏小妍唇角轻扬,继而补充道,“银针在仵作的手里,就说朕今晚要召见仵作,再次确认凶手,然后......”柏小妍身子微微后倾,附在轻舞的耳边,喃喃细语着。
“是,奴婢明白。”轻舞顿了顿,随后领命而道,她虽心思粗鲁,但也明白皇上的这招叫做瓮中捉鳖。
柏小妍大笑一声,只怕今晚的这个鳖捉的还不只是一只呢。
“可是皇上,您能让沅妃娘娘贴上面具假扮成您,为何不能找个人假扮奴婢呢......”轻舞显然有所怨言,但这怨言却是完全出自于为了柏小妍着想,她可不能让皇上一人前去冒险。
“你放心好了,有孟轼大人暗中接应,你还怕朕吃亏了不成?”柏小妍勾唇一笑,“况且你都说了是假扮,若是两个人都假扮岂不是会露出马脚?这一真一假,真假难辨,才能让人真正相信。”
“可是......”轻舞还欲说着什么,却渐渐止住了声音,只是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柏小妍轻笑一声,抚了抚轻舞的衣襟,咧嘴而笑,“这才乖,今晚照顾好自己,莹月多半也是冲着你来的。”
轻舞微怔,抬了抬头,对上柏小妍那真诚的瞳孔,她的鼻尖瞬间涌上一股酸涩,一道儿暖流自她的眸眶中闪闪发光,她知道,皇上是真心关心她的。
“好了,朕要走了,今晚的皇宫就看你们两个的了。”柏小妍说着便向着乾清宫内殿中望去,只见一人身着明晃晃的龙袍,脚步款款的自内殿而来,轻舞瞪大了眼睛,瞧了瞧自己面前粗衫布衣的柏小妍,又瞅了瞅内殿而出龙袍加身的“柏小妍”,果真是一模一样,没想到沅妃娘娘的面皮手艺竟然是如此精湛,轻舞打心底里对纪铭沅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而此时的柏小妍也呆呆的望着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儿,上次听惜月所说纪铭沅制作出的人皮面具与她相差无几她显然还有一些怀疑,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看不出一丝破绽。
“今晚就辛苦你们了。”柏小妍笑了笑,拍了拍轻舞的肩膀,未再上前去与纪铭沅说上一句,便转身离去,若是她上前去与纪铭沅交代几句,总是感觉自己是在和自己说话一般,光是想想就觉得别扭!
今夜出门,柏小妍虽未带轻舞,但毕竟还有紫苒在暗中保护她,她自然是放心的。
“紫苒。”柏小妍轻声叫道。
“属下在。”紫苒一直跟在柏小妍的暗处,时不时地听候她的差遣。
“朕交代给你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吗?”柏小妍蹙眉问道,今夜这场好戏少了罹诀怎么可以。
“属下已经传话回去了。”紫苒拱手而道。
“好,那你便跟着朕一同去看一场好戏。”柏小妍抿了抿唇,这声令下,无疑是在告诉紫苒不必再暗中跟随,只需明面的跟在她左右即可,紫苒自然明白,拱手而道:
“是”便跟随着柏小妍的脚步而去。
转眼间,柏小妍便与紫苒二人来到了仵作的家中,此时,仵作的宅内异常的安静,看不出任何暴风雨亦来的征兆。
忽而一个娇小的身影儿一闪而过,站落在仵作宅前再三确定没有埋伏方进入院内。
远处,孟轼对着柏小妍摇了摇手,却见柏小妍示意按兵不动,孟轼狐疑的向着宅内望了望,只得听从柏小妍的命令,暂且按兵不动。
只见那抹儿身影儿闪过院落,直逼宅内前厅书房处,柏小妍缓缓地勾了勾唇,这鳖才到了一只,怎能浪费了这瓮呢。
果不其然,在那娇小黑影儿进入宅内不过半炷香的时辰,又一个黑影儿闪落而过,速度之快之准令柏小妍心下一惊,这人的武功绝对在花白凝之上,她本以为能帮洛轻伦那个蠢材办事的不过是有着三脚猫功夫的一个小毛贼,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厉害角色。
柏小妍对着孟轼点了点头,示意兵分两路分别抓获这二人,但定要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