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一般挥洒下来。偶尔的几句鸟鸣从长空划过,像是要惊醒沉睡的梦中人。
萧府里巡视的杂役都躲在角落里偷偷睡着,一抹身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到后院里。
身影是个女人。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黑漆漆的角落边上,蹲下身子冲着假山学了几声猫叫。
不一会儿,一个黑影从假山里钻出来。
“怎么样,拿到了吗?”黑影偷偷摸摸看了看四周,再三确定没有人以后才低声问道。
女子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点忙不迭地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檀木盒子。
黑影笑着伸手接住,又从怀里拿出一把碎银子递到对面女子的手上,刚准备拿着盒子离开,突然四周灯火通明,刺的二人半天眼睛睁不开。
陆涵睿看着被围住的两个人,转身对萧阮到:“妹妹说的果然没错,今晚果真能逮到!”
“那当然,狗急跳墙,更何况这群天天咬人的兔子呢?”
顾友财没想到竟这么被人抓住了,脸色变得狰狞。
萧阮看都不看他一眼,像是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她对着身边的连翘,差她去将祖母请过来。
顾友财身后的紫芝这会儿早就吓得瘫在地上了,她就算是再蠢,此刻也该清楚了这分明就是萧阮做的一个局,偏偏她贪图小利一头钻了进来。
“大……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大小姐给条生路吧!”紫芝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一直到头上磕的满是血萧阮都没让她停下来。
“这世上最可怕的奴才就是卖主求荣的奴才,你虽没到这一步,可为了钱财就能将主子身边的东西偷出去,谁知哪一天就会将主子的命给卖了。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背主的奴才。”
身后的竹筠眼色黯了黯,她知道,小姐这话也是在说给她听。
“小姐,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啊……奴婢不偷奴婢的家里人就得遭殃啊!”紫芝哭喊着,她不过是个奴才,对待这种事,能有什么法子?
萧阮怕自己听的心软,索性不再开口,打算等着祖母来了再处理。
老夫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倦色,显然是被人从梦乡中喊起来的。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望着院子里这么热闹,萧老夫人第一反应是家中进了贼,待看清人群中跪着的紫芝和正被按住的顾友财时,萧老夫人糊涂了,心道莫不是这两人通奸被捉住了?
萧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老夫人的疑问,而且上前拿过檀木盒子走到萧老夫人身边。
“祖母且看这是什么。”萧阮说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张地契。
“这!这不是你娘的嫁妆吗!怎么会在这儿!”
这地契一直都放在她房中,怕的就是府上有人打它们的主意,萧老夫人心惊,原来还真有人如此大胆!
陆涵睿见着,上前来给老夫人行礼。
“陆家少爷怎么也在这儿?”
萧阮上前扶住老夫人,答道:“祖母,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丫鬟下午听见了您身边的紫芝同个男人密谋什么,隐约听见了我的名字,又听见什么子夜后花园,想着怕是对我不利就告诉了我。”
“那陆少爷是……”
萧阮低头作委屈状,“阮儿在这家中虽是嫡女,可是毕竟中馈尽在姨娘手中,哪有几个用着称心如意的下人,又想着哥哥读书不能打扰,祖母更是万万不可扰了清闲。只能将表哥请过来。”
陆涵睿见状,立刻上前两步,拱手请罪道,“老夫人,晚辈是担心阮儿会吃亏,所以才未及时回禀长辈,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只是,晚辈竟是未曾料到,萧府里竟然有人想要打逝去姑母嫁妆的主意。此事若是让晚辈的祖父知道了,怕是要气极了!”
话说到这份上,萧老夫人如何能不明白,陆涵睿此话是逼着她必须给个说法。
她转头冷冰冰地看向跪着的紫芝,“说,是谁指使你的。”
紫芝冷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她深知此时只有说实话才有可能救她自己一命。
“奴婢家里来信儿了,说是弟弟不见了,还要我帮他做件事,否则就让我爹娘再见不着弟弟。奴婢实在是没法子,只能按他说的偷了地契出来,交给这个人。”
顾友财听罢,眼珠子一转,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死丫头胡说什么,我也是被骗来的,有人想要陷害我。”
“唔,似乎有些道理呢。一个外男又岂能认识祖母身边的丫头,所以这威胁偷窃一事,怕真不是他做的。”
顾友财听完,顿时松了一口气,冲着萧阮嘻皮笑脸道,“还是萧大小姐明事理。”
“咦,你竟然认识我?你跟我们萧家很熟么?”萧阮状似疑惑地说道。
顾友财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顿时怔在了原地。
此时,邓嬷嬷忽然上前道,“老夫人,若是奴婢没认错人的话,此人或许是顾姨娘的娘家兄长。”
这般一说,其中玄机还有谁不明白吗?
“好好好,好啊,当真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去,将顾氏给我带过来!”
萧老夫人气的不行,拐杖砸在地上,深深陷入了泥土里去,萧阮担心祖母气坏身子,连忙吩咐吓人搬凳子倒茶过来。
待萧鸿和顾氏母女二人来的时候,萧老夫人已经喝完了一盏茶。
“顾氏!你可知罪!”萧老夫人一把扔掉手中的杯子,砸在顾氏身侧。
“老夫人……”顾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洗漱后的脸上脂粉未施,在火光的照耀下却更加动人。
萧鸿看着于心不忍,上前走到萧老夫人身侧。
“娘,发这么大火做甚,当心气坏自己身子啊!”
顾氏听了连忙接话,“是啊老夫人,身子骨最要紧。”
“哼,老身还用不着你担心!”说罢,萧老夫人偏着头对儿子萧鸿道:“你看看你都将她宠成什么样子了,居然打起阮儿母亲地契的主意来了!”
萧鸿听见事情扯到萧阮母亲身上,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顾氏垂着头,心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就这么认了罪,恐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再好过了。
“老夫人明察啊!我一个萧府的姨娘,怎么会作恶到偷自家的东西呢?您想,大小姐的丫鬟怎么就这么碰巧听见了紫芝的话?摆明了是有人想陷害妾身啊!”说着,顾氏低声哭了起来。
萧鸿见着自己疼爱的女人哭了,心都快揪成了一团,心疼地不行。
“母亲,儿子也觉得蹊跷,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想了想,他转身厉声呵斥旁边的萧阮:“你这丫头,是不是还想着上回你姨娘给你安排的相亲不满意了,要报复你姨娘?!”
萧阮听了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若真是要报复人,她还不至于用这等摆不上台面的法子。
“爹爹真是说笑了,女儿是有通天的本事不成?一会儿买通祖母身边的丫鬟,一会儿又请来顾姨娘娘家的兄长,还是说……爹爹以为我会拿娘亲留下来的东西开玩笑?”
萧阮说这话时,眼神全然没了温柔,她要让自己这个爹知道,她萧阮跟顾氏这对母女不是一路货色!
然而此时的萧鸿早就认定事情是萧阮一手操办起来的,任凭她怎么说都改变不了其心中的看法。
“哼,你这逆女心肠如此恶毒,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萧老夫人听着儿子的话,知道他是被顾氏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叹了口气,今日这事如若自己不能处理,恐怕孙女又要吃了亏。
“紫芝,你且说,究竟是谁使唤的你。”
紫芝哭的身子软在地上,一股脑将知道的东西都倒出来。
“老夫人,奴婢确实是被逼无奈的啊,这个人。”她指着顾友财,哭喊道:“他说我若偷不来地契,会杀了奴婢弟弟的,奴婢不敢不从啊!”
“顾氏,看样子你娘家的兄长倒是对萧府熟悉的很啊,既认的阮儿,还知道地契在我这儿。”
萧老夫人缓缓起身,在顾氏和顾友财之间站着。
顾氏心惊,然而此时只能是硬着嘴。
“妾身……妾身当真是不知情啊!”
“好,好一个不知情!”萧老夫人回到座位,突然就冷声呵斥萧盈。
“二丫头,你可知罪!”
萧盈不知怎么就扯到了自己身上,连忙扑通跪在地上,“祖母,盈儿不知何罪之有。”
“你舅舅做出这等事来,必然是在萧家有内应,你娘亲说不是她,那不是你又是谁?!”
萧盈瞪大了眼睛,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萧老夫人,又转头看着身后跪着的同样讶然的顾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