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博年吓了一跳,手僵持在那扯着笑脸“唉”了一声,他回头见夜梦涵竟还在睡,原来是呓语。这一声竟是将他没穿衣物的身上吓出一身冷汗。他不再迟疑,从地上的一堆衣物里翻出自己的那件外袍,在袖口处找出一根铜丝,将那锁头捅开。
匣子打开,里面正是四颗光滑明亮如鸽子蛋大小的南珠,他二话没说将珠子拿了出来放到他的荷包里,这才躺回床上搂着夜梦涵继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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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汐之出了芙蓉苑留在脸的笑容不见,冷着脸看向夜府院落最美的落梅阁,“这个姨娘也是该会会了。”
梅雪娥有孕后变得额外娇气,每日用膳都有定数,夜汐之来时,她正端着着一小盅血燕在进补。
“父亲还真是疼爱梅姨娘,竟是什么都拿来这落梅阁了?难道父亲忘了,这血燕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食用的。”夜汐之人一进来,毫不客气的直指梅雪娥错处。不是她小气,舍不得好东西给她吃,而是这血燕大有来头,父亲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
这梅姨娘看着恬淡无争,竟然敢趁着她娘主持中馈,不懂其中厉害,什么都往她落梅阁领。
梅雪娥拿着汤碗刚要用,见到俊美少年进了她的房门,背光而立耀眼的让她心口一突。
人都喜欢美好事物,第一次见大少爷登门竟是忍不住心跳快了几分,刚忍不住乱想。就听到他呛人的话,心下一凉,竟是有些受伤。
捋了捋鬓间垂落的一丝碎发掖在耳后,将那碗没吃两口的血燕放在桌上。擦了擦嘴角,起身对着夜熙之轻轻一拜。
“原来是大少爷造访,之前没有机会相见,直到今日才给少爷见礼,还请见谅。”
夜汐之眼神暗了暗,这女人果然好韧性,她开门见山指责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给他见礼,而且面不红气不喘,听不出半点情绪。
夜汐之想看看她要装到什么时候,不请自来熟,直接坐在茶厅的凳上。
梅雪娥见少爷坐下,自己扶着腰也坐在茶凳上,一旁伺候的丫鬟丁香忙拿过一个软垫过来。
“姨娘,老爷说您有身子,凉不得。”说完还看了一眼夜汐之,意思她家主子有孕了。
梅姨娘起身,让她将软垫放在身下,又重新坐了回去,夜汐之嗤笑一下,这凳子面上本就套了棉垫,并不冷。故意称有了身子给她听,以为她就会客气吗?
“姨娘如今有了身子娇贵一些倒也无妨,只怕是太过娇养,将来生产之时反而没了力气。”
梅氏假装一脸受益,忙跟着附和道:“早听闻大少爷自幼学医,得到老爷真传,果然不假,老爷也多次提醒我,让我无事时在园子里多走走,正是见我气血不足,才准我去领些补品,养身子。”
她将自己进食血燕,说得站足了理,可夜汐之却不买账。
“府中名贵药材不少,有补气血功能的也很多,你却偏挑这血燕拿,如果我没记错,这东西是锁在主院库房,嫡母的私有物,当年也是贵妃娘娘恩赐才得那么一匣,要是被娘娘知道,她赐的东西让你食了,你说说,我父亲会不会被娘娘责怪?”
她这样质问梅雪娥是有原因的,血燕在大周非常难寻,其珍贵程度远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堪比黄金价钱,虽与燕窝同属一类,却是身份象征之人才可食用。
血燕在市面上甚至不允许买卖,只限皇室供给。她吃的这些,是姚艳绯赏给姐姐进补养颜的,夜汐之并没有说谎,只是她想知道一个小小姨娘是怎么知道府里有这好东西,又是怎么得到的。难不成父亲真的宠爱她到如此糊涂的地步,留下这么大的诟病给姚府拿捏?那姚氏可还是他们夜府的当家主母,哪一日她闹着要取这些东西,父亲要如何解释。
梅雪娥一脸委屈,轻声辩解道:“是我娇嗔了,老爷送这些的时候我该拒绝的,怪只怪我出身低,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禁忌。”
夜汐之冷哼,对她的故作可怜更加看不上眼,“不知道其中禁忌倒是其次,恃宠而骄拉着父亲转嫡母的小库房才是最大不该吧。奉劝你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平白给夜府添加祸端。”
她可时刻警惕着姚府对她与父亲的不满。
梅雪娥连忙为自己辩解,“我,我没有。是老爷见我这里比较清淡,想为我置办些东西,才进的库房,看到血燕正好补血,就拿给我用的。”
夜汐之对的满口谎话越发鄙视,这种人不配自己坐下来陪她说话,轻拍桌角怒斥道:“你说我父亲带你进去的?还是我父亲做的主意?真是可笑。那库房的钥匙早交到我娘亲手中保管,父亲去过为何我娘从来不知,反而是你,以身孕为借口,要挟我娘替你打开小库房,你私拿暗扣,摆明了是想让我娘背黑锅。”
她废了那么多心思,等了那么久,才把姚氏赶走,对于夜府这两个新来的姨娘怎么可能一点不防,梅氏的那点小动作她早就被她知晓。
而他父亲万事不管,只看表面,竟然被她的恬淡与无争的表象蒙蔽了眼睛,疼惜她的柔弱无依。而这个女人,实则却生得一个贪得无厌的性子,比起那个没有心机城府,胆大无眼色的洪姨娘还让人不喜。
梅雪娥被夜汐之直白奚落揭了短,面上有些挂不住,眼圈发红竟当着她的面可怜兮兮的垂下泪来。
夜汐之站起身,冷冷看着她,“不要在我面前做这份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是父亲,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夜府,只要我在,就别想打歪脑筋,尤其是我娘那里,她虽不是主母,却和父亲伉俪情深,不是你来这几日以魅惑得来的疼宠就比得过的感情。今天我把话挑明,在打小算盘之前好好想想,这夜府除了我父亲,还有谁才是主子。我的眼睛可是不揉半点砂子。”
梅雪娥哭的越发委屈,哽咽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她哭得越发凄惨,竟招来几个下人偷偷趴在门口向里面看。
所有人都认定是大少爷在耍淫威,欺负柔弱性子,又有了身孕的梅姨娘。
丁香见一直是大少爷在咄咄逼人,自己的主子只会哭,心疼梅氏软弱看不下去顶嘴道:“大少爷好生奇怪,我家姨娘怀着身孕呢,就算是拿了不该拿的,吃些燕窝那也是老爷允的,老爷都没说什么,反到是大少爷一个男子来到后院欺负自己父亲的姨娘,又算什么君子。”
梅雪娥见她丫鬟替自己出头,连忙拽丁香的手,像是怕极了夜汐之。
“丁香,快别说了,大少爷是主子,我只是一个贱妾,不管说什么我都是要受得。”
丁香见梅姨娘越发委屈,撇嘴小嘴越要强出头。
“姨娘你怎么可以如此看轻自己,都是庶出,大少爷是主子,姨娘肚子里的不也是主子。”
夜汐之没想到梅雪娥身边倒是有个护主的好奴才,处处替主子出头当枪使,这调教奴才的能力可远比娘亲厉害多了,难怪能拿捏住父亲的心。
她有这样的好手段,将来时日一久,再生下一儿半女,就会是一个比姚氏还难对付的主。
而她今天来的真正用意却是另外一件事,就是她查出这个女人之前曾有过一门亲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被卖给了姚氏,成了父亲的妾。她再去打听,发现梅氏所说的老家早人去楼空,房子都榻了。近日又听下人回她,梅氏进了夜府后,曾两次私自出过府,去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了防范出意外,她不得不敲打一下她,随即冷哼道:“如果真的想当主子过好日子,就给我安分些,我劝梅姨娘还是将心思多放在安养胎儿身上,再随意偷偷出府,到时候有个万一,怕是你的好算计全会落空。”
夜汐之说完起身离去,她的话不明所以的人会以为是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可心中有鬼的梅雪娥听过之后,却是难以平静,之前不管她如何与洪姨娘算计闻氏争宠,夜汐之都没有管,直到她有孕消息传出之后才来敲打,难不成大少爷知道了什么?
她心中乱猜,丁香却是气的不轻,紧跟着夜汐之的身后将门撞上,动静大的吓得梅雪娥唬的一跳。
丁香上前,将那碗没吃完的血燕又端了过来,一脸不服气道:“姨娘怕他作甚,要是以前我们还可以怕他一怕,如今他就是个跛子,将来也就能经营一下自家的产业,等您肚子里的小公子出世,老爷定会重视,以后这夜府还不都是姨娘你的。”
夜汐之人还未走远,将丁香的话都听了进去,她本就无意争什么,如果这梅姨娘是个安分的,真给她生出个弟弟,她也替父亲开心,毕竟父亲太需要一个儿子。
她下了楼,到了落梅阁后院,见到自己安插在此的徐婆子给了她一锭银子。
“之前你说的事情,给我仔细留意着,再有动静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徐婆子是落梅阁的管事婆子,这院中大事小事都是她张罗,得了夜汐之五两赏银老脸乐的像是菊花般,忙巴结道:“大少爷不嘱咐老婆我也晓的。梅姨娘那表哥与我家那口子的老家是一个村子的,他再来寻人,我定第一时间告诉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