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道章行了个跪拜大礼,之后起身,“走之前,贫道还有一问要问这无郢道长。”
无郢道长不由的一慌,但还是面上强撑着,“道长请问。”
“听煊王殿下所说,无郢道长已快快到半仙的境界,贫道想问无郢道长,师出哪里?贫道的师叔这苦等了三百年也没历过那半仙的劫难,贫道想带师叔拜访一下令师也取取经。”
无郢看着顾道章,心虚道:“不敢当,不敢当,请问道长是哪里修行,令师叔是......”
顾道章冷眼望着他:“贫道师出清虚观,师叔张志虚。”
无郢道长愣住了,嘴巴无声的张合了一下,一旁的三皇子猛的甩给他一眼神,他才反应过来。正欲信口雌黄来,忽得殿外传来一内侍的尖叫声,“皇上,皇上,不好了,出事了!”那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直接跪在地上。
皇上满脸不悦道:“又怎么了?!”
那小内侍慌张的回道,声音还有些发抖,“......不好了,皇上!娘娘,娘娘遇刺了!”
“什么?!”皇上震惊道,“在哪儿?双儿没事吧?”这一紧张便直接唤了皇贵妃的名字。
“皇贵妃没事,但贵妃娘娘受了伤。”那小内侍说道。
“快,快带朕过去。”皇上也顾不得这些个道士的事儿了,什么仙丹不仙丹的,啥事儿也没有爱妃重要。
三皇子随即也跟在后面,那无郢道长只得在殿外站着。顾道章也跟了出去,他心中似有答案,便直接往那太史令的方向去了。
刚到太史令,他就抓过一小道士问:“志虚道长呢?”
小道士指着一方向,“师兄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应该在里面歇着呢。”
顾道章忙往那房间去了,推开门就看见师叔坐在桌前喝着茶。他稍微松了口气,问道:“师叔刚刚可有去后宫那边?”
张志虚不理他,只管给自己倒茶喝,这一喝就咕咚咕咚连喝了三碗。这架势倒真像刚累着的样儿。
顾道章视线一直盯着他,“师叔是不是去行刺了皇贵妃?”
“什么贵妃不贵妃!一只狐狸还妄想当贵妃?!”张志虚放下茶碗,怒道:“便宜她们这几年已经是贫道的仁慈了。”
“这皇宫禁地,师叔你怎么能去行刺呢?!”顾道章心里已经确定了就是他下的手。
“哼!什么行刺不行刺,贫道收的是妖!是替天行道!”张志虚固执的说道。
“原来师叔跟我进宫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顾道章无奈的说道,“为何师叔一定要收这些本性纯良的妖?你若真这般执着,怎么不进京就去收那蛇妖?!”
“妖就是妖,什么好不好坏不坏的,只要是妖,贫道就收。”张志虚十分执拗。
“那若这姐妹俩并非来自青丘呢?”顾道章淡淡的语气质问道。
张志虚微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可能不是,这白狐就属青丘有,尤其是这一出生不用修炼成精就是狐妖的,那定是青丘的没错了。”
顾道章冷笑道:“原来师叔果真还是心胸狭隘,竟为了一己私欲不分青红皂白,还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侄儿现在才觉得那狐尊为何不与你斗法,为何不认可你了。因为师叔就是自私自利的人,这样的人怎能修仙问道呢?!”
此话激恼了张志虚,至今未历劫成功,这可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现下竟被顾道章说出来,真是揭开了他的伤疤。“你!”他恼羞成怒,指着顾道章,定格了一会儿,最后拂袖而去。
皇贵妃遇刺,贵妃娘娘舍命为自己的姐姐挡了一剑,现在命悬一线。皇上赶到凤寰宫的时候,皇贵妃正在榻前照顾着阿肆。皇上走到她身边,她都不曾发觉。那道士的剑上可是贴着除妖咒的,当时她们姐妹二人正在院子里聊天,事发突然,一旁的阿肆冲到她前面替她挡住了那一剑。她怔怔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阿肆,心里巨大的伤痛,是她大意了,没有照顾好阿肆。
皇上轻轻的揽她入怀,双儿靠在他的肩上,这时眼泪才掉下来。
待皇贵妃情绪稳定后,皇上开始询问那些侍女。因为这刺客出现的太快,她们当时都没有察觉,待发现时,全已乱成一锅粥了。那还顾得了去追刺客,就连刺客的模样都没有瞧见。皇上大怒,“封锁宫门!一个都不要出去!挨个挨个给朕查!”
于是,整个皇宫现在戒备森严,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三皇子便担起了这个任务。但消息还是散播了出去。
正在跟毛昧昧嗑着瓜子聊天的小六,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是柏舟大哥接到宫里的传话才知道的。
因柏舟先生是皇贵妃的哥哥,皇上思前想后还是派人通知了他。柏舟一听,就风风火火的往宫里赶。
小六也要跟着去,柏舟面色凝重的说道:“现在还不知道是被谁所伤,等大哥进宫查清楚了再说,他们既然都能在宫里行刺双儿,那你们也要多加防备,我没回来之前,不要随意出府。”
小六只得听柏舟大哥的话,留在府里,莫在给他们添乱。
再等到柏舟回到府里,已是半夜了。他眉头紧锁,小六紧张的问道:“四姐现在怎么样了?”
柏舟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被除妖咒所伤,看那伤的程度应该是个修为极高的道士。阿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那一剑刚好刺在她的内丹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六急了,“那人抓住了吗?”
柏舟摇摇头,“这京城里道行深的道士就那么几个,若猜的没错应该就是之前那老道了,不知他是如何入的宫?”
小六想到自己遇到的那老道,惊到:“大哥,是那老道没错了,今日我与毛昧昧也遇到了,他身边当时还跟着一个道士。能随意出入宫门的道士不多,让皇上一个一个审问,定能抓住他。”
柏舟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跟你大姐的意思就是不要往那道士身上彻查了,只要找到那道士,我们的底细定会被皇上知晓,到时不要说救你四姐了,连你大姐,无裳都在劫难逃。”
“那就这样不了了知?!”小六气愤道。
“也只能这样了。”柏舟的脸上从未有的落寞,“谁让我们是妖,在这世人的眼里,妖就是妖,哪分什么好与坏,善与恶。”
他转过身看着小六,“大哥有罪,为何当初要带着双儿来这京城,你们自小就比较黏你大姐,便都一个一个追着过来。大哥没有劝阻,还任由她们在宫里呆着。是我的错,小妹你这两日就跟着毛昧昧回青丘去吧。等救了你四姐,大哥就让她们都回去,你们再也不要乱跑了。”
“怨不得大哥,都是自己的选择,大哥不要自责。现在先救四姐,到时我们一起回家。”小六知道大哥是真的受打击了,她安慰道,“还有三哥,三哥这两日就应该回来了,他是半仙,他应该有办法救四姐。”
这应该是唯一的希望了,小六迫切的希望三哥赶快回来。
这夜真长啊,小六站在院子里,这是一个黑影出来,她现在警觉性极高,正欲出手。一只黑猫跳下来,“六儿,是我。”
“你深更半夜的做什么啊!”小六拍拍手。“你不要命了,你这点本事还要乱跑。”
“我去宫里看双儿了。”毛昧昧说道,“我还碰到郎生了,他告诉我一见大事,你要不要听?”
“说吧。”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四姐的生死还要大。
毛昧昧犹犹豫豫,半天也不开口。
“你倒是说啊。”小六没有耐心。
毛昧昧深呼吸一口气,“我说了,你要控制好你自己。”
“说。”小六现在没心情跟她逗趣儿。
“郎生今日跟御膳房的人出去采购,看到两个道士从硕王府出来,然后就进了宫。我听了下描述,其中一个应该就是追咱俩的那个。”毛昧昧小心翼翼的说道,“他说,他们出来的时候还是那个小齐王爷送出来的......”
小六愣住了,大脑嗡嗡嗡的作响。
“六儿,六儿。”毛昧昧唤她,“你没事儿吧?”
小六一把握住毛昧昧的手,“他自知道皇贵妃是我大姐后,便要与我割袍断义,我原想他会念在四姐姐救他一命的份上,不会做这么绝。没想到,我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六儿,咱不气啊。”毛昧昧哄道,“反正等阿肆醒了,咱们就回青丘,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小六没有回应,突然飞身出了院府,朝硕王府奔去。
毛昧昧阻拦不及,只得跟在她后面。
这次小六并未从大门进去,直接飞身进了小齐王爷的院里。院里还是熟悉的样子,她看着格外的刺眼。
她嗅觉灵敏,自是对小齐王爷的味儿熟悉的很,便直接提剑去了书房。
果然,小齐王爷还在书房里。突然门开了,他抬头就看见小六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剑,一脸愤怒。
“你来做什么?本王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你。”小齐王爷瞥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小六慢慢走近房内,“我问你,是不是你告诉那老道士,宫里的皇贵妃是狐妖。”
小齐王爷笑若金珠翠玉,潋滟如仙,随即冷冷的说道:“这不就是事实吗?现在反倒呈兴师问罪之势,实在令人不解。”
小六长剑直指他的面前,“即便我们姐妹是妖,但我四姐也救过你一命。就算你要与我划清界限,也不能让那道士去伤我四姐。”
小齐王爷怔了一下,“伤?!”
小六面色铁青,双手却冰冷,“怎么王爷也要装糊涂吗?若不是你告知那老道,他又怎么入宫行刺我四姐,四姐姐现在凶多吉少,你这命是她给的。若她去了,我便要拿你给她陪葬。”
她血气浮动,小齐王爷言语声放低,“本王并不知此事,贵妃娘娘受伤一事,本王倒现在还不之情。”见小六仍是不信,他心里揪痛了,又冷声说道:“再说,是那道长所伤,非出自本王之手,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他是受本王指使。”
小六正欲跟他争辩,背后忽来一阵风,她迅速转身躲了过去。
来人正是月影,月影这才看清是六曦姑娘,微怔了一下,但还是迎了上去。
小六虽说会法术,但这武功却不咋地,没过几招就处于劣势了。她本就在愤怒的气头上,一急之下就挥了挥衣袖,月影本来这一剑过去就制服了她,不料却突然一下子载倒在地上。
小六现在是彻底怒了,月影一般都是在暗处保护小齐王爷,她没见过月影,以为月影是他安排杀自己的,“李子濯你就这般想让我死?”
小齐王爷知道此时她在气头上,是半点听不进去话的。这时毛昧昧也赶了过来,见地上躺着个人。“六儿,你没事吧?”
小齐王爷也是赌气,“你不也带了个帮手?”
小六咬紧牙关,不再答言,想到现在还性命攸关的四姐,手下的剑全力施力,直欲取其性命。小齐王爷也不躲,剑快没入他胸前时,小六到底还是偏了一点,但剑还是穿心而过,他胸口瞬间溢出一缕鲜血。
小六靠得太近,没有看见他的目光,带着些微疼痛。小六随即抽出剑后,也不擦拭,直接往门口走。
这时,小齐王爷缓缓望着门口,他声音穿透这沉寂的房间,像一场恍惚不记得的终始梦:“小六!”
小六停下脚步,手里拎着那剑,没有回头:“嗯?”
小齐王爷看着她的背影,他笑容凄凉,“我其实从未喜欢过你吧?我只是中了你的媚术,对吗?”
小六回过身,笑容浅浅淡淡:“其实李子濯从来没有喜欢过小六。”她笑如浓雾轻风,“你只是中了我的媚术。”
毛昧昧上前,拉住小六,小六任她拉着走出书房。
第二日,宫里又传来了消息。
太子殿下竟然直闯后宫,不顾伦理,一直服侍在贵妃娘娘的寝宫。片刻也不休息,一直坐在床前等着贵妃娘娘醒来。
贵妃娘娘遇刺的消息宫里的人都知道,那日又突然紧闭宫门,彻查刺客,这也不难被人知道。
皇后在翊坤宫笑道,“真是老天有眼啊,那刺客怎么不给那个贱人也来上一剑。本宫若知道是谁,定要好好赏赐他,这可解了本宫的心头之恨。”
所以在翌日清晨太子殿下来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就从母后兴奋的描述中得知了贵妃娘娘遇刺,至今昏迷不醒的事情。
他迅速起身朝凤寰宫跑去,一到凤寰宫门口,就抓过一宫女问道:“贵妃娘娘在哪儿?”
那宫女吓懵了,但还是愣愣地回道:“昨日已经送回关雎宫了,那边安静,离太医院又近......”
话音还未落,太子殿下就朝关雎宫跑去。
他一进到关雎宫,不顾那些侍女的阻拦就冲了进去,看着安静地躺在塌上的阿肆,他一下子哭了起来。
这只要是个有眼睛的都看不出来不对劲了,原来太子恋上了贵妃娘娘。
阿肆的侍女在一旁好生劝道:“殿下可要注意身份啊,这要是传出去,我家娘娘人还没醒呢,就被这流言蜚语戳死了。”
但是太子殿下却丝毫听不进去,口里喃喃道:“孤不打扰她,孤就在这儿陪着她。”
这劝也劝不住,消息传的也是快,没一会儿,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守着将死的贵妃娘娘寸步不离。
皇后自是也察觉出不对劲,忙梳妆往关雎宫那里赶,就怕比皇上晚到一步。却偏偏就是比皇上晚了一步。
皇上一听到内侍来报,勃然大怒,这儿子恋上自己妃子。他可是帝王,怎能允许这种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还是被自己的儿子。
一踏进关雎宫就看见太子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更是怒从心中起。任他怎么骂,太子一句也不辩驳。等皇上骂累了,太子才开口,“是儿臣心悦贵妃已久,儿臣自打第一次看见娘娘,就忘不掉了。娘娘并不知情,儿臣甘愿领罚,任父皇处置。但只有一个恳求,就是能让儿臣陪伴到贵妃娘娘醒来,儿臣也好放心。”
这话一说出来,皇上本来快降下来的怒火,又蹭的上涨了。这时皇后娘娘也赶过来了,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忙跪到皇上跟前,“皇上,太子都是胡话啊,他从小就是最乖的,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定是被那狐狸精勾引的!皇上你要明察啊。太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母后不要为儿臣辩解了,确实是儿臣动了心思,与贵妃娘娘无关。”
皇上看着太子,再看看皇后,咬牙怒斥道:“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怒火攻心,话音刚落就昏了过去。
等皇上睁开眼睛,就看在跪在床前的太子和皇后,他视线移了移,移到一旁三皇子的身上,随即又闭目。
好半天,皇上终于开口了,“小德子,传朕的旨意,太子聿王于臣不忠,于子不孝,身为东宫太子行为不检,何以为彰,即日起,废除其太子之位......”还没说完,皇上就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就挥挥手让小德子下去了。
三皇子蹙着眉头,刚刚父皇如果没有咳嗽,估计现在太子连聿王都不是了吧。这未完的旨意倒让他还留着聿王的身份。
皇后怔怔的坐在地上,这还没高兴一会儿,儿子的太子之位就给弄丢了。这一喜一悲反差极大的情绪之下,她不负众望也昏了过去。
此时在皇上,皇后都病倒的情况下,皇贵妃倒成了最忙的人,这边要照顾皇上,那边还要照顾阿肆,还得派人去照顾皇后。
三皇子这时倒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每每皇上醒来,看到身旁还有个儿子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心里即便再气太子,此时也会好受一些。
那边小齐王爷醒来之后,听到月影汇报这两日宫里发生的变故。思酌了片刻,将习谷和月影二人都叫到塌边:“这些日子好生照顾好张道长和顾道长,皇上现在病重,许得好好把这京城里的害人的妖孽都收了。月影你立马去修真观速找王姑娘和......阿川回来,把京城这两日的事情给他们好好说一下,务必要告诉他们贵妃娘娘至今昏迷,太医们都无计可施。”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开始咳嗽,习谷怕他崩开了伤口,只得不住替他顺气儿:“爷,你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心心念念就是别人,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自己吗?”
小齐王爷脸色苍白,小六那一剑伤了他的肺腑,月影给他包扎好伤口,“你这伤口一时半刻极难恢复,现在只得卧床静养。”
小齐王爷点点头,闭上眼:“嗯,你们都去忙吧,别守着我,我又死不了。”
月影却迟迟不出去,小齐王爷便看向他,“你怎么还不走?”
月影挠挠头,“王爷,属下想了好久,就是想不通那日属下是怎么败给六曦姑娘的,王爷你当时可看仔细了?”他自幼习武,脑子也直的很,丝毫没有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
习谷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月影只得略略点头,大步离开,习谷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房门关上,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小齐王爷第一次觉得这房间有些空旷,这屋里的窗台上,桌上都摆着小六的东西,她的话本子,她养的花,还有她的零食等等。
原来......只是中了她的媚术......小齐王爷伸手握着一旁枕下她的肚兜,许久之后唤了习谷进来:“将这房里不需要的东西都清理出去。”
习谷微怔,立刻就点头:“小的这就清理。”
他将房中某人衣服,零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玩意儿,全部收到一起,命小厮都搬了出去。
小齐王爷在卧房里,拿着一本不知什么书籍,怔怔的看着,再不愿去想其他。
习谷瞧了半天也不不敢上前去打扰他,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小六之前最爱看的话本子,什么《莺莺传》。好似已经看了进去,再不愿去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