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黑暗紧紧的包围着澐姝,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她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母亲不停的对她说:“小云子!你要坚强!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你有深爱你的丈夫,有未出世的孩子!你要为他们坚强的活下去!”
她又听到了卫子渊的声音,卫子渊说:“阿姝!你若离我而去,我便不会像洛洛等待苗凤若那般苦苦的等你,我会再娶妻、生子,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可愿意?阿姝!你那么小心眼儿,定不愿看到我没心没肺的活着,是不是!”
澐姝想要摇头,她想要告诉卫子渊不是!若是自己死了,她倒真是希望卫子渊能够好好活着,找一个相爱的人,生一堆漂亮的娃娃,像卫子渊一样漂亮!
忽然间她觉得小腹间撕裂般的疼痛,她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喃喃道:“元宝!我的孩子!”
卫子渊和陆少林听到澐姝说话,心中仿佛千斤巨石噗通一声落在地下,卫子渊连忙抓紧澐姝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姝!阿姝,你醒了?”
然而澐姝并没有醒,只是突如其来的剧痛,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在睡梦中喃喃自语而已。
卫子渊问陆少陵道:“你明明说阿姝没有受伤,为何她连续两日昏迷不醒!”
陆少陵把玩着额前的一缕银色秀发,神色凝重的说道:“女娃娃身体确实没有受伤的痕迹,可是她体内这兰铃剧毒随着腹中孩子日渐成长已经有控住不住的迹象,七日之内若找不到吉吉雪山上的雪蟾蜍,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卫子渊背对着陆少陵,安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一尸两命!”陆少陵顿了顿,还是把这个残忍的答案说了出来。
他见卫子渊不说话,接着又道:“而且我提醒你,兰铃毒七年一毒发,我掐指一算,到这个月底,你身上的兰铃毒刚好七年整!若是没有雪蟾蜍压制你体内的毒,恐怕……”
陆少陵话还未说完,卫子渊已经不声不响的站起身来,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亦没有接陆少陵的话茬,而是径直走出了寝殿。
这日过后,整个敦陵皇城地下组织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有人出十万两黄金只为这吉吉山上十年一只的雪蟾蜍!一时间,所有江湖中人、游侠、术士纷纷赶往吉吉山,可这吉吉山地处梁国边境,终年积雪,光是攀登就够一部分人折腾的了。更何况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找一只雪白的蛤蟆,简直是难于登天!若不然,陆少陵这些年年年守在吉吉山上,也不见他捉一只回来!
陆少陵得知卫子渊动用江湖势力后,气势汹汹的奔到九州别院,一脚跺开卫子渊寝殿的门,卫子渊正坐在桌前饮茶,身后的澐姝依然安静的躺在床上。
陆少陵骂道:“卫子渊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动用江湖势力去寻雪蟾蜍这件事已经惊动杜离生,杜离生派杜家培养的各大高手赶往吉吉山,为得就是先你一步得到雪蟾蜍!若他得逞,你别说去扳倒杜家势力了。杜离生分分钟都能要你性命!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你不声不响找了这么多年,不还是没有找到?我若再不动用江湖势力,怕是再也找不到这雪蟾蜍!我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卫子渊抿了一口水,淡淡的说道。
“你……你……我看你遇到这个女娃娃后就简直不可理喻了!这个女娃娃一直就这么睡下去最好!别再醒过来祸害你!”陆少陵气的说话直哆嗦。
“陆神医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醒过来还是继续睡下去了……”床上的澐姝昏昏沉沉睡了两日,被刚刚陆少陵一脚给惊醒,而刚刚醒来就听到陆少陵说的话。
“阿姝!”卫子渊听到澐姝的话突然一怔,纠结了几天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连忙转身走到澐姝身边。
澐姝睡的时间太久了,没有力气坐起身来,只睁开两个眼睛,看见卫子渊走过来,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对卫子渊的思念等等,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卫子渊,我好饿!”
卫子渊咧开嘴,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喊道:“来人!来人,快让厨房备饭菜!”
陆少陵一屁股将卫子渊挤开,毫不客气的将澐姝的手从卫子渊手里抢过来,仔细的为澐姝把脉,过了一会儿,说道:“只能喝点粥,吃些青菜,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过了这两天可以稍加些肉沫!”
澐姝眨巴着两个大眼睛,说道:“陆神医,您是想让我饿死,然后就不能再祸害卫子渊了是么?”
“哼!有功夫贫嘴,就证明精神还不错!我待会给你开几幅迷魂散,让你再睡七日,让你以后都祸害不了……”
还不等陆少陵说完话,卫子渊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屁股把陆少陵挤掉到地下,只听噗通一声,陆少陵已经摔的四仰八叉。
“什么七天?”澐姝疑惑的问道。
“他开玩笑的!”卫子渊握住澐姝的手,一双眼睛再也不舍得从澐姝身上离开。
“腻腻歪歪!腻腻歪歪!真是受够了!最好谁也别找到雪蟾蜍,七天后女娃娃先瞪眼,月底这个傻帽跟着毒发,一拍两散,我也省的为你这点破事儿操心!”陆少陵气的火冒三丈,从地上慢腾腾的爬起来,再也不看卫子渊两人,飞起一脚把另一扇门踹飞,卫子渊这个寝殿的门算是彻底不能用了!
澐姝的嘴唇干裂的厉害,卫子渊起身倒了杯水,轻轻扶起澐姝的身子,小口小口的将水味道她的嘴里。
澐姝轻轻抿了几口水,问卫子渊:“他今日为何这般生气?”
卫子渊摸了摸澐姝的头发,毫不在意的说道:“谁知道呢,可能脑子坏掉了吧!”
卫子渊说罢,两人相视一笑,这笑容包含万千,有大难不死的庆幸,有同生共死的宽慰,也有心灵相融的默契!总之,两人感情从这一刻起,仿佛再也融不进任何杂质!
“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澐姝手指苍白如玉,不停的点在自己的眉间,似乎想要回想起生死门的事情。
“那日我们进入的本是洛洛留下的幻境,我们看到的其实是洛洛的一丝执念,她在生死门中守护着苗凤若留下的棋局。我们破了棋局,也就破了生死门的幻境!幻境崩塌,我们也就走出了密道!密道的出口其实是白湖村村西入口,风音在村子的两个入口都留守了风卫!”
“那邱老呢?还有白湖村的村民?”
“邱老出了密道便向我告别,我也不好强留他,毕竟他是羽楼中人,身上也有自己背负的使命!走之前,他把虎妹留下,让虎妹做你的贴身保镖!”
“你已经知道了?”澐姝知道邱老的身份肯定瞒不过卫子渊,只是卫子渊不动声色的本领实在是厉害。
“羽楼分裂,杀组、暗组暗中勾结澐国皇族,意图与杜离生联手颠覆我卫国政权,我再不知晓,还真任他们在我卫子渊头上拉屎撒尿?”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百年前,苗凤若建立羽楼之后立下规矩,羽楼中人绝不参与皇族争权,为的只是天下太平!两百年来,不管三国多少皇族意图拉拢羽楼中人,都不曾成功。可如今鸳鸯煞竟公然接受杀手文书刺杀你我,那么定是羽楼中有人坏了规矩,那时我便让风音彻查此事,果不其然,近几年羽楼暗杀两组频繁参与梁、澐两国政权纷争,近些日子杜离生也与羽楼中人有所联络,起初我以为是整个羽楼参与此事。可直那天晚上羽楼杀组围剿邱老,我才想明白,邱老应该是明组之人!而杀组和暗组应该已经叛出羽楼!”
卫子渊整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明组历来都是羽楼最神秘的组织,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羽楼中的作用是什么?但是暗、杀两组又都惧怕明组之人,那我猜明组应该渗透于羽楼行动的各个环节!就像是整个羽楼流淌着的鲜滚的血液!”
如果体力允许,澐姝真想为卫子渊好好的鼓掌,他这智商若是去了司法局当捕快,天下所有的犯罪分子都会无处遁形!
“你猜的没错,邱老的确是羽楼明组之人,而且我觉得他似乎认得我。可我丝毫不记得我曾见过他!我想来想去,想到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认得我的母亲!前几日经历的事情让我脑子很乱,为什么我的母亲和洛洛长的如此相像?我冥冥之中觉得我母亲和羽楼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澐姝说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可是她唯独没有说的便是邱老给了他的那张神明卷宗。这张神明卷宗关系着整个红川大陆的命格,她已经将它藏在了曜日钗当中。
“想不明白不要想了!”卫子渊将她扶躺在床上,说道:“我很小的时候便听过你母亲洛华阴的传闻,人们都说她是美貌与智慧的化身!吾苍历五百六十三年,她以雷霆手段,迫得西梁八王大军被困乌山十日之久,为西梁王慕容般若赢取了最后翻盘制胜的宝贵时间;同一年里她以诡异莫测的兵法之术,助澐王烈一举歼灭十万蛮夷之众。第二年她又以身为饵助我父亲在四王夺嫡的惨烈战役中一举获胜!这样的奇女子,若是说她是羽楼头领凤凰,我也不觉得奇怪!”
澐姝伸了个懒腰,挠了挠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卫子渊问道:“跟我母亲比起来,我是不是显得太过普通了?”
卫子渊没想到澐姝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微微一怔,随着伸手在澐姝小巧的鼻头上点了点,说道:“若是你这么厉害,会不会就不理我了?”
澐姝仔细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若我这么厉害,肯定第一时间将澐灭踹下皇位,还能让他对我吆五喝六的强迫我来你这破地方和亲?”
“那我还是觉得你傻点好,还能让我没事儿挤兑挤兑你!”
“去你的,你才傻呢!”
“哈哈!”
这一天的天气真好,阳光充足,鸟语花香,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聊的开心了就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像是民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夫妻一样。
然而,澐姝并不知道的是在卫子渊没心没肺的笑容下隐藏的其实是一颗焦灼不堪的内心!五日!紧紧剩下五日!五日过后,若还是没有雪蟾蜍,那么他的爱人,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将会永远的掩埋于历史滚滚不息的车轮之下!
命运对待卫子渊从来都是那么的残忍,先是毫无保留的给予他所爱的一切,然后再统统夺走!六年前是!六年后依然是!但是卫子渊恰恰又是个不信命的人!他苦苦的与命运抗争,拼上性命,拼尽所有,六年前是!六年后依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