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卫国正式步入了冬季,街头游走的百姓纷纷褪去了薄纱锦缎,披上了厚厚的皮草大裘!澐姝从小生长在南方,从未经历这么寒冷的天气,一入冬便病倒了!
“咳咳咳!”澐姝手里揣着汤婆子,裹着棉衣,披着大裘,仍然冻得直发抖。
“王妃,这是今天的药膳,您快趁热喝了吧!”虎妹将药碗端给澐姝。
澐姝身体懒散的要命,整日里头疼脑涨,见虎妹递过来药碗,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虎妹,你给我喝这个药也忒苦了!”澐姝喝完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是陆神医给开的方子,说是不仅能治王妃的病,还能强身健体,美容养颜!”
“我呸!他怎么不说能让我永葆青春,长生不老呢!”
“这……陆神医确实这么说来着,我怕您不信,就没告诉您!”
“王妃,还有一件事,虎妹需向您禀明!”虎妹踟蹰了一会儿,对澐姝说道:“昨晚我出去小解,有人隔着院墙把这张纸条扔进来!”
虎妹张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天将暴雪,卫国将乱!”
吾苍历五百八十一年十一月中旬的这天中午,澐姝盯着张纸条上这八个字看了半晌。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冬天对于卫国来说会是不太平!
几日后,一场突如其来暴风雪足足下了七日七夜。敦陵皇城里从上缨街到伏牛路等几条主干道上积雪成山,严重阻碍了卫国的正常交通。朝堂上的元老重臣们也有五日不得出门,众多国事堆积如山,万事没有皇上金口玉言,所有人都不敢擅做决定!
而就在这七日里,杜离生和卫子渊争分夺秒,一刻也不得闲!一场争夺政权的较量从暗地里直接抬到了明面上!
七日后,雪终于停了!大臣们想尽一切办法克服路途上的艰辛,纷纷上朝将已经堆积七日的奏折向卫王一一禀报!
可是这一日,曾被皇上亲切誉为卫国第一勤政小蜜蜂的司政院大司马张长青却没有到场,也未曾向皇上告假!
不一会儿,皇城禁卫军统领海庭轩来报,张长青大司马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了念光寺!
张长青乃司政院大司马,是卫国最大的行政长官,负责执行国家重要政令,并草拟和颁发皇帝诏令,在卫国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死,无疑震动了整个卫国朝堂,动摇了卫国原先的政权格局!
当皇帝听到张长青死的消息时,一双沧桑沉静的眼眸中瞬间波涛汹涌。他冷冷的看着朝堂下各怀鬼胎的臣子们,心中的痛恨如惊涛拍岸的海水久久不能平息!
时间就这么过了许久许久,最后皇帝愤怒说道:“好!很好!我泱泱大国,竟然在一月之间先后死了十几名栋梁!我要你敦陵少府何用!我要你司法局何用!我要你文武百官何用!”
皇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最后他举起手中上好的玲珑翡翠杯狠狠的砸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翡翠粉碎,溅起的渣子打在前排大臣的脸上,顿时流出鲜红的血液!
“司法局大司局杜靳!敦陵少府张德昌”皇帝厉声唤道。
杜靳和张德昌匍匐跪地领旨。
“朕限你们七日内,揪出羽楼党羽,彻底扫清羽楼余孽!否则,五日后你们两个带着一家老小的头颅来见!”
皇帝的声音比皇宫外冰冷的寒风还要刺骨,张德昌吓的战战兢兢,浑身发抖。可是反观杜靳,作为羽楼案件的主管领导,第一责任人,他却比张德昌淡定多了!
“臣杜靳领旨!”
吾苍历五百八十一年的冬天在卫国史记上被标注为黑色冬天,因为这个冬天是卫国两派政治力量第一次展开面对面的正式较量。卫国朝堂上所有大臣再一次被迫站队。两派政治力量也开始了新一轮的重新洗牌!
在司政院大司马张长青死的第二日,念光寺的钟声没有照常响起,当清早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推开念光寺沉重的大门时,才发现念光寺上上下下三十二名出家人全部死于非命!
而杜靳和张德昌接到消息赶到案发现场时,风音已经早他们一步带着重要线索前往未央宫!
未央宫中,皇帝彻底震怒!他秘密命令皇宫禁军统领海庭轩暗地协助卫子渊彻查张长青等官员被羽楼杀手刺杀事件和念光寺被屠事件!这是即六年前国宴后,卫子渊重新站在政治舞台的制高点!
古穆兵法有言:兵贵在神速!卫子渊深谙其道,他连夜调集自己培养多年的民间力量,加上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在背后推波助澜,两日后终于在护城林外的野竹林中围剿了刺杀张长青的羽楼杀手!
这杀手不是别人,正是羽楼杀手排行榜第三的鸳鸯煞—鸯鸯君!
说到这个鸯鸯君,不得不提的就是刚刚说到的重要人物,那便是慕容棘!几个月前,鸯鸯君曾被慕容棘所擒。慕容棘命人在他的身上偷偷放入苗族的追命巫蛊。不管他走到哪里,只要巫蛊还在,慕容棘便能轻而易举的掌握他的动向!这也是为何一向神出鬼没的羽楼杀手会被卫子渊等人擒获的重要原因!
而很多人都奇怪慕容棘为何会帮卫子渊?
那是因为几日前的夜里,卫子渊和慕容棘达成了一个协议!慕容棘帮助卫子渊制衡杜离生,卫子渊答应让慕容棘带澐姝离开!
鸯鸯君的被擒无疑是撕开了红川大陆最大的地下组织羽楼的神秘面纱!仅仅两日两夜的时间,风音利用西域的催眠术从鸯鸯君的嘴里套出了杀手榜排行第一的乌鸦和第二的鹰的真实身份以及窝居地!
原来羽楼的杀手之所以神出鬼没,靠的便是改头换面的易容术,以及他们十几年如一日混迹于普通百姓之中、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的生存方式!
旁人根本想象不到与自己十几年的邻里,竟然是羽楼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就比如说鹰,他平日里的身份便是千里坡外一处小茶楼的店小二,在澐姝和亲的路上曾与澐姝有过一面之缘!而乌鸦则是张长青府上一名小杂役,有一房夫人,一个儿子,平日看起来非常的不起眼!
卫子渊派人封了鹰的茶馆,又派人去乌鸦的家里,两人均不知去向。可是好巧不巧的是,风音在乌鸦的家里找到了张长青信物——一支雕着墨竹的毛笔!张长青素来爱竹,常把自己比作山中绿竹,也经常把随身携带的毛笔赠送给有缘之人。
一个身份低微的小杂役怎会得到司政院大司马张长青的馈赠?风音拿起毛笔在手中掂了掂,忽然感觉毛笔有些不对劲,他轻轻转动一下笔头,笔头打开,一张信件赫然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这张信件上记载的东西,虽然与张长青的死没有直接关系,但却关乎到整个丞相派的生死存亡!这是一张生死状,上边写的正是司礼监上下十三名言官的名字,以及死亡日期!而信件落款人的姓名竟然是杜靳的贴身侍卫钟铭!
那也就是说,勾结羽楼刺杀司礼监一十三位言官的正是杜靳的贴身侍卫钟铭!
当禁军统领海庭轩派人将钟铭收押时,杜靳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他甚至来不及通知杜离生,就发现整个司局府已经被包围的连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
然而,对于把控朝堂多年的杜离生来说,眼线早已经布满了整个敦陵皇城。他虽然还不清楚卫子渊都掌握了什么证据,但是他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卫子渊定会借此机会,将他狠狠的踩在脚底!他不能坐以待毙!
杜离生先将现在的处境通知宫中的杜卿柔,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接着又开始紧锣密鼓的筹谋接下来的对策。而不久后,他便接到了杜靳从司局府传来的击败卫子渊的突破口!
他整理整理衣着,然后向往常一样带着众多奏折去皇宫中求见卫王。
杜离生赶到的时候,卫王正在御书房中大发雷霆,砸了许多平日里非常喜欢的瓶瓶罐罐,这些个瓶瓶罐罐加在一起的价值基本上是整个渊王府一年的花销。风音匍匐在地上,只觉得肉疼的要命!
“看看朕这么些年都养了些什么人!都信赖了些什么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今年刚刚四十出头的卫王,乌黑的两鬓处竟然有几缕白发,那睿智深沉的眼眸如今也变得沧桑无比。他站在玉石打造的书桌前,整个身体微微的向后倾,原本挺拔的背脊现在也有些佝偻,那真是太过痛心所致!
“皇上,杜丞相求见!”江忠贤跪地说道。
“他还有脸求见!不见!让他滚!”卫王痛心的说道。
“皇上,杜丞相说有要事要与皇上商议!他不敢轻易拿主意!”江忠贤匍匐在地上不敢起身。
“哼!渊儿,你且先退下,我倒是要看看杜离生还能有什么主意不敢拿的!”
卫子渊揣着袖子怂了怂肩膀,说道:“父皇保重身体!孩儿先告退了!”
卫王向卫子渊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可是当卫子渊快要踏出门的时候,卫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姝王妃刚失了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像父王一样,失去后才知道什么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卫子渊背脊忽然一顿,然后扯出一丝悲凉的微笑,对卫王说道:“父皇教训的是!孩儿一定谨记!”
卫子渊不知道卫王口里的最珍贵的指的是谁?是他的母亲?还是那个人?其实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以他此刻的身体状况,他一点都不想要留住他无比珍惜的人,他只想要她活着!他只想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爱她!
“咳咳咳咳!”卫子渊忍不住咳嗽起来,风音见状赶紧将手帕递了过去,卫子渊用手帕捂着嘴巴,身体微微靠在门边。
这时,杜离生走了进来,他斜眼看了卫子渊一眼,微微抱拳颔首算是行礼了!如此傲慢,除了杜离生再也没有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