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九州别院对于小蛮来说,就像破梅居一般出入自由。可是今日,她却被风十三拦在了大殿之外!
“风十三,你让我进去!我家公主身子不适,我要见王爷!”
“王爷现在不方便见任何人!小蛮姑娘请回吧!”
“不!我家公主现在非常痛苦,她一直喊着王爷的名字,求王爷去见见我家公主吧!”小蛮说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在坚硬无比的台阶上不停的磕着头,那声音清脆响亮,隔着大殿厚厚的木门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风十三心中似有不忍,可是王爷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入九州大殿,他也无能为力。风十三想要将小蛮扶起来,小蛮倔强,一把推开风十三,大声喊道:“王爷!若你心里真的爱着公主,求你去西苑看一看她吧!王爷!若是公主死了,你会心安吗?”
鲜血顺着小蛮的脑门流过她的眼睛,她的眼前鲜红一片,可是九州大殿的门依然关的死死的,没有一丝动静。
“为什么?王爷!你真的不曾爱过我家公主吗?你真的连她的死活都不在乎吗?王爷!”
小蛮凄厉的叫声响彻九州大殿寂静的上空。九州别院里高耸入天的苍青树上忽然飞起一对白苍鸟,那本是一对为爱而生的鸟儿,可是雌鸟不知被谁射中了翅膀,扑腾扑腾几下后便从天空掉落下来,雄鸟见状,追随雌鸟的脚步一头栽了下来!
连鸟儿都知道爱情的可贵,可是,人的心又怎么能如此善变呢!小蛮明明见过很多次渊王爷疼爱公主的画面,她不相信,渊王爷对公主这么狠心!她报了必死的决心拼尽所有力气将自己的头狠狠的朝台阶上磕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宽厚的手掌挡在小蛮的头前,小蛮被那人掌力弹起,微微抬起头,却见陆少陵一袭玄色长袍,头发微微凌乱,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疲态。
“女娃娃在哪里?快带我去!”陆少陵声音稍显疲倦,微微的皱着眉头看着一脸鲜血的小蛮。
“可是公主想要见一见王爷!”小蛮抹了抹头上的血,倔强的说道。
陆少陵微微一愣,说道:“他又不是大夫,见他做什么!有我一个人足够保女娃娃性命!再磨蹭下去,女娃娃怕是要走到奈何桥了!”
小蛮觉得陆少陵说的有道理,她伸出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匆忙带着陆少陵去了西苑。
当陆少陵见到澐姝的那一刹那,万年波澜不惊的心忽然像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个大窟窿,那呼啸一般的海水淹没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失声叫道:“女娃娃!你可还好?”
澐姝自然是没办法回答陆少陵的问题,因为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浸在自己身下流出的血液之中,她的脸苍白的犹如未经染过的纸片,她的唇也看不出一丝的颜色!
陆少陵赶紧扣住她的脉搏,可是哪里还有明显的脉搏跳动!这般情境真的吓坏了历经千万次生死的陆少陵,他喃喃的说道:“女娃娃,你那么坚强,那么勇敢,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挺过来!你也要相信我,我陆少陵号称红川大陆第一神医,就算是拼尽毕生医术也要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听见没有!女娃娃!”
陆少陵说着,取出药箱,先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雪白色的药物放进澐姝的嘴里。然后取出银针,在澐姝下体止血的穴位扎了数十针,最后给了小蛮一幅药,让小蛮去煎。来来回回忙活了几个时辰后,澐姝才重新有了微弱的脉搏。
可当澐姝刚刚有了知觉,她便真切的感受了杜卿柔所说的烈火灼身之感,那是从五脏六腑深处所散发出的火热,就像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被火种点燃,所到之处,熊熊烈火,源源不断的烧毁一切!
“痛!”澐姝在昏迷中呻吟着。
陆少陵擦了擦额头的汗滴,听到澐姝喊痛,便抓紧时间变换了银针的位置,将银针扎在腹部以上的数十个穴位之上,生生将灼热感逼到了胸部以上!
“卫子渊!不要……不要……”澐姝捂住胸口,豆大的汗珠打湿了她乌黑的长发,刚刚还苍白无比的脸庞,现在竟有了少许的血色。
茫茫的黑暗之中,澐姝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在她身上渐渐的流逝,她看到不远处有一颗桂花树,那白色的桂花一片片的飘零下来,落满了孩童的肩膀,那孩童背对着澐姝,口中喃喃唤道:“母亲!母亲!”
澐姝想要看清楚他的长相,想要看清楚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可是不管澐姝怎么拼命的向前走,却始终挪动不了一步。她急的满身大汗,她大声的喊道:“元宝!是元宝吗?你是我的孩子吗?”
“母亲!我要走了!”孩童依然背对着澐姝,他的声音软软糯糯,好听极了。
“不要!元宝!我的孩子,你不要走!让母亲抱抱你!母亲还没有见过你的样子,你转过身来,让母亲看看你,好吗?”澐姝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向下流。
“母亲,我没有时间了!我真的要走了!请你不要伤心,千万不要伤心!”孩童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可是澐姝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一定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泪水模糊了澐姝的双眼,她失声痛哭,双手不停的挥舞着。她试图抱住她的孩子,可是就在被澐姝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孩童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眨眼间便幻化成一缕青烟缓缓的飘散!而她的手中只抓住了几片零星的桂花……
“我的孩子!”澐姝的叫声凄厉无比,叫的陆少陵心中不停的颤抖。
“女娃娃!你可有好些了?”陆少陵小心翼翼伏在澐姝的耳边问道。
憋闷在澐姝胸口的毒血随着她的一声大喊,顷刻间吐了出来,那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潺潺的流下来,陆少陵连忙将小蛮熬好的药送进澐姝的口中,澐姝喝了药后,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而此时,也已经入夜。
这一天,鬼知道陆少陵都经历了什么,此刻的他披头散发,两眼冒着绿光,脸上尽显疲态。可是他又害怕澐姝有什么突发情况,所以只能在一旁陪着。子时已过,月亮高高的挂在苍青树枝上,陆少陵体力不支,渐渐的闭上了双眼。
这一夜,陆少陵竟然也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看到了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女子,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女子身穿绿色的罗衫裙,洁白的脚丫伸入清澈的溪水中不停的在水中来回的荡漾,水波被女子的脚丫挑起,四处溅射,落满了她的肩头,女子因此发出咯咯的笑声!
“梦儿!”陆少陵喃喃的唤道。
梦中的女子仿佛听到了有人呼唤她,竟然转过头来,她对着陆少陵开怀一笑,那笑容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白牡丹,美丽的令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这些年,你过的可好?”陆少陵坐在女子的身边,深情的望着她,问道:“你可有后悔当初你的选择?”
梦中的女子的眼睛忽然流了好多血,但是笑容依然保持在脸上,陆少陵捂住女子的双眼,想要止住流下来的血液,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能为力!他喃喃道:“对不起!梦儿!我没有保住你的眼睛!梦儿,你可有怪我?”
女子将陆少陵的手拿开,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陆少陵想要上前抱住女子,可是刚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女子的脸庞瞬间变成了澐姝,澐姝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张口缓缓的问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陆少陵!你把孩子还给我!”
陆少陵猛的睁开双眼,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床上的澐姝呼吸均匀,体温正常,脸上也有了少许的血色,看起来已经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又把小蛮叫过来吩咐了熬药和喂药的细节,然后收拾好药箱便要走。
小蛮忽然跪在地上,向陆少陵磕了一个头,说:“陆神医辛苦了一夜,回去好好休息!神医的大恩大德,小蛮当牛做马也会报答神医!”
陆少陵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女娃娃的生命是已无大碍,老子的命差不多快搭进去了!休息是不能了,还有个重病号这会儿正等着我呢!待到女娃娃醒了,你去九州别院找风十三,让他告知我一声!”
小蛮对着陆少陵已经走远的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头,她从内心真的无比感谢陆少陵,若不是他,或许今日世上便再无澐姝!
一阵微风刮来,吹的窗户微微颤抖,小蛮起身将窗户关好,回身坐在澐姝的床前,轻轻握住澐姝的手,眼泪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至今为止,她还是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想不明白,明明前几日还恩爱无比的两个人,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她突然开始痛恨起来,她痛恨卫子渊,痛恨杜卿蓉,痛恨卫国的所有!是他们夺走了澐姝的孩子,是他们夺走了澐姝纯粹的心,还差一点夺走了澐姝的生命!
小蛮掏出怀中纸张,在纸上写了简短的几句话,话虽短,却字字泣血!然后她将信塞到了从澐国带来的信鸽的身上,将信鸽放飞到天空中!
信鸽飞往的方向,是澐国的驿站!而她带去的消息,将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