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杀死了那些人,我是一个杀人犯。”
他就这样重复着那句话,很久很久,就算是我想要安慰,也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毕竟他原先以为那些人还有几率回到真实世界,所以就算是杀人的感觉很难受,但也没有体会过现在这样的情感吧。
不过我看着他的模样,终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眼前的这个刚成年的孩子大概是已经没救了,他回不去了,自从来到了这里以后,他想要再回到正常社会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
不只是他,大概在这个岛上的人,都无法正常回归到真实世界里了吧,所有人在经历了这里的一切以后,根本就不可能还能回去,更何况根据普洛之前的话来看,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年轻人,正好是最容易受别人影响的时候。
杀人向来都是很沉重的,现在这个时候,“杀人”这两个字就像是一道锁一样把他给牢牢地锁住,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们身上,一辈子也逃脱不了,正因为如此……
我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拉起来前面的普洛,把他拉起来了以后,我狠狠地把他摔在了地上,他躺在地上,居然没有冲过来打我,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
我又赶紧蹲下身子,就是给他打了一拳,见他还没有反应,干脆拳脚相加,就开始揍他,不知道揍他揍了多久,我突然发现我脚下的那人的神色变了。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我就看见普洛一只手抬了起来,握住了我的脚腕,就把我拉到了地上,他抬起手就是要给我一拳,我赶紧喊:“你是要杀了我吗?”
果然就在我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神色变了一下,手也就这样停在了空中,没有再朝我打过来,而是停在了空中。
我看着他的鼻青脸肿,笑了一下,但是我很快地就隐去我的笑容,一把拎起我眼前的领口,就朝着他喊:“你这算是什么?逃避吗?你告诉我你杀了多少人?”
普洛咬着牙没有说话,他只是把脸偏到了一边去不看我,我张开口还想要说什么,却是看见他的眼角有些红,我心里有了一些不忍,但是也没办法了,我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我继续问:“杀了多少人,你说啊!”
普洛咬着牙大声地朝我吼过来了:“五个!我杀了整整五个人,那些人不该死的,是我把他们给杀死了,是我,是我,是我啊。”
我看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我觉得似乎还差一些火候,于是我继续问:“你是怎么杀死的他们?用刀吗?”
普洛摇了摇头,眼里无神地说:“第一个人是被魔杀死的,他要进屋子里来,但是我看到了魔的身影,我太害怕了,于是我见死不救,我看到了他的身子被魔给扯开,血溅到了我的窗户上,那个人还在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很抱歉的,我真的很抱歉。”
“那第二个人呢?”
“第二个人,第二个人是被我抢夺了药剂而死的,他已经很虚弱了,而那个药剂是他最后的命,我对他说他反正喝下那个药剂也会死,不如把那药剂给我,让我活下去。他苦苦哀求我,但我还是把药剂拿走了,第二天,我就看到了他的身子如果干枯的木乃伊一样躺在路边,他伸出手来,看着我前一天离开的方向。”
“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第五个人呢?”
“都是这样死的,第三个人是我和他一起去拿药剂的时候,他掉在了山之中的夹缝里,我本来可以去救他的,但是我当时想,要是我不救他的话,我就可以独占那些药剂了,于是我没有救他,我把所有药剂都带走了。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就看到了那里有些衣料和血迹。”
“第四个人和第五个人是一对姐弟,这两个人是为了救我的时候死掉的,当时夜晚降临,我们三个还在房屋外面,最后他们俩为了拖延时间,就死了,而我当时居然还在想如果他们死之前能把他们手里的药剂给我就好了。”
我看着我眼前的那个把自己所有的经历以及他所有的东西都刨开来给我,我看着我眼前的那个少年,也有一些震惊了,但是除那以外的就是一阵的心酸。
我摸了一下我眼前的那个少年的头,我看着他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流泪,但是此时他的表情却要比流泪看起来还要悲伤,我觉得他还不如流泪呢。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表情,很难以形容,但是我想肯定是只要见过那副表情的人,都会感觉到很深很深的难过,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我赶紧把我的声音给弄得柔和了一些,然后就是问:“重吗?”
普洛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我问:“什么?”
“我问你重吗?生命的重量,压在身上很重吧。”
普洛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继续说:“但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杀了人,那些人的重量压在了你身上,那当然会很重,但是你还是要一步一步走下去的,不然的话,他们死的不就太冤了吗?你不可以逃避,也不可以软弱,你要背负起他们的重量,一辈子,永远地为了赎罪而活着吧,这是你欠他们的,所以你理当如此。”
普洛愣愣地看着我,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放松了下来,然后我就看见他淡淡地看着我,眼里有泪水流了出来,流向了脸颊两侧,他问我:“真的这样就行了吗?”
我点了点头,放开了他的领子说:“是啊,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去以死谢罪好了,但是在那之前,还是赎罪吧用你的一辈子。”
我看到普洛笑了一下,他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到了他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不过能够看到他哭出来,我也是轻松了许多,他躺在地上,就这样哭着。
我想被他杀死的那些人的冤魂,如果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的话,大概就算是再生气,也稍微能够理解这个少年一点了吧,也能稍微气消掉一些了吧,这样就好了,而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就在这个时候,普洛的哭声突然戛然而止,我看着他,在想着普洛是不是要起来了,已经哭完了吗,然而我等了半天,却是发现他并没有起来。
我往前走到了普洛的身边,走过去了以后,我看着普洛,他一动不动,我突然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把普洛的手给拿下来了。
果然拿下来了以后,我就看到了普洛眼睛睁着,他的眉心那一处有着一个红心,他大概是死了吧,因为此时我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我探上他的脖颈处,也是没有感受到脉搏。
我仔细地看着普洛的眉心,就发现那个红色的其实一根针,那根针静静地插在普洛的眉心处,我把那根针给取出来了以后。
就有一些血丝从那伤口处流了出来,我看着我手里的那根针,就发现那个手掌大概有我的手掌那么长,也难怪能够一击毙命了,而且还悄无声息。
我看着我眼前的那个孩子,看到他还在哭喊着的脸庞,终于心里是升腾起来了一股悲凉,到最后我竟然没有拯救出这个小小的生命。
我把普洛给葬了,说是葬,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所以我把他放进了土里,这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所以等我弄完发现现在居然已经是当天的午夜了。
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觉得四周尤其地沉静,突然我就听见了一个奇妙的声音,那是树木被折断时所发出的声音。
我赶紧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了,但是因为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我把骨伞给打开了,打开骨伞,也就有了一些光亮,然后我就看到了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突然一阵风吹来,我看到他飘荡的衣摆下有着一排针别在他的腰间,看到了那一排针,我不再疑问了,所以眼前的那人就是杀死普洛的人。
而且还有一个随时而来的疑问就是,为什么眼前的那个人可以在夜晚活动呢?这样想着,我也就顺势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眼前的那个人嗤笑了一声,她抬起手,我看到她手里夹着一张纸,那张纸上有着熟悉的咒文,所以我就明白过来了,那么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死他?”
那个男人说:“这还需要理由吗?他杀死了我的朋友,我是来报仇的,仅此而已。”
我看着他,刚想要说什么,突然就听见他继续说:“你刚才那一番话讲得很好,但是我不需要他赎罪或者别的,我只需要他死,仅此而已。”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