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廷玉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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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纠缠

翌日清晨,刚起来洗漱,前院就有动静。

宋玉晚问画影:“这是谁,这么早就来找父亲。”

画影递过手巾,道:“好像是赵王府的哪个公子。”顿了顿,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听说是来找咱们大小姐的。”

宋玉晚一愣,找大姐?难道爹爹也想把大姐嫁到赵家?她没有细想,也忘了昨天戏弄赵云珩所说的话。

“今日咱们出门逛街吧,这两天真是无聊死。”宋玉晚不做他想,如果能未卜先知,她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西街是金陵的商区,卖的东西花样繁多。

宋玉晚走在街上,衣着浅葱色曲裾,发髻间坠着同色的珠子,俨然一副活泼的富家小姐模样。

她走到一处摊子前,拿起一盏琉璃杯,刚要问画影好不好看,就被一只手拿去了。

侧头一看,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韩……十三,你干嘛!”

“韩十三?”韩世宜挑了挑眉,淡淡道:“你可以唤我廷玉。”廷玉是韩世宜的字。

大燕的男子十六岁行小冠礼,二十岁行大冠礼,字可以十六岁取,也可以二十岁取。像赵云珩头戴小冠,说明他过了十六岁却不足二十岁。而男子娶妻必须要满二十岁。

“你想干嘛?”

韩世宜看宋玉晚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心里好笑道:“不干嘛,只是刚好我也很喜欢这杯子。”

“那就让给你吧。”宋玉晚懒得和他纠缠,对画影道:“我们去锦施轩。”

锦施轩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她就不相信韩世宜还会跟来。

然而,韩世宜真的跟来了,还和掌柜的很熟的样子。

“十三爷,今日来买些什么?”掌柜的笑容可掬:“昨日刚到的胭脂醉,您买些?”

“这位小姐喜欢什么,今天都是本王付账。”说完,韩世宜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着侍从端来的香茶,好整以暇的看着宋玉晚。

宋玉晚瞪着韩世宜,冷道:“既然王爷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了。”

掌柜的点头哈腰,自然明白这俩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孝怡郡王,他知道,而眼前这位眉目清秀的姑娘,身份怕是也不低。

宋玉晚转头低声问画影:“表哥生辰是否快到了。”

画影点头:“十月三十,日子快近了。”

虽然她刻意的忽略前世的过往,但发生的就是发生了,记忆是不会磨灭的。

前世她对不起的有很多人,但最最愧对的是刘章,因为他本可以不必死。

“掌柜的这可有玉佩?”

锦施轩除了胭脂水粉还卖一些玉器,皆是西国的器物,款式古旧,宋玉晚就很喜欢这种古老的感觉。

“有的有的。”掌柜的笑道:“小姐喜欢什么款式的。”

“听说这有个青梅佩……”宋玉晚笑笑,眼底流转出狡黠神色,飘向韩世宜。

“是。”掌柜的语气顿了顿:“是有的,是小店的镇店之宝。”

“那就要它了。”

韩世宜挑眉看向宋玉晚,又转头对着掌柜的,不置可否:“那就要它了。”

掌柜的苦笑,但还是立马给它包起来,递到画影手中。

整个金陵也没几个人敢拒绝孝怡郡王的要求,除非是不要命了。

出了锦施轩的大门,韩世宜问她:“你这是准备送给谁?”他刚刚听见她说送给表哥,然而宋家的亲戚实在很多。

“我干嘛要告诉你。”宋玉晚道。

韩世宜挑眉看她:“这东西可花了我不少银两,难道我还不能知道它将要到谁手里?”

一想到刘章,她眼眶就泛酸。

“晚妹,是那狗皇帝欺负了你?”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怒不可遏,提着剑就去了御书房,现在想来仍旧觉得受不了。

刘章以下犯上,被侍卫当场格杀。

一句话,就是一条人命。

宋玉晚抬头,借着阳光,她连韩世宜的发丝都看得清晰:“送一个有缘再见的人。”

重生一世,有缘再见,该是一件多么令她庆幸的事。

韩世宜有那么一刻的愣神,他想他确实没看错,宋玉晚眼里总浮现的那丝情绪,就是悲伤。

仿佛要被沉痛所压倒的目光,曾经他也见过。在那个女人的眼里,不同的是她一看到他,那股悲痛欲绝,就变成了愤怒和悔恨。

傍晚夕阳西下,宋玉晚在茶楼听了一天的先生说书,感觉心满意足,往回走的时候,晚风正好。

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能重新感受这个世界,该庆幸一切尚好。

金陵的风虽然冷,但曾经绝望的心却一点点的热了起来,就连前世她恨过的韩世宜也有了温暖的气息。

回到宋府的时候,宋玉晚站住了脚。

一抹玄青色的衣摆映入眼帘,再往上看是一张带着咬牙切齿笑意的一张脸,虽然俊俏却十分狰狞。

“宋玉晚?”

赵云珩克制了想掐死她的欲望,一步步走近,她确实没说什么,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往年皇后生辰都是带着宋家大小姐的,今年为何换了二小姐他先不论,今日因为宋玉晚的缘故他是出了个大糗。

他脑子里现在还能想起宋玉致唇边那隐约狡黠的笑意,宋家女子都这么可怕吗?

这是仇,得报!

宋玉晚骇与他的威慑,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但一想到这是宋家门口,量他不敢对她怎样。

她扬了扬头,倨傲道:“赵公子有何贵干?”

赵云珩眯着眼睛笑了笑:“没什么事,只是觉得宋小姐很好。”

宋玉晚肯定,这个“很好”绝对不是夸奖她。

“多谢公子夸赞。”说完宋玉晚就进了府门。

赵云珩觉得宋玉晚这人既奇怪又可气,有时候你觉得她对你笑,其实她根本就烦透了你,她对你道谢可能是暗地里骂你有毛病,就比如现在。

家里的月娘也十四岁,和宋玉晚一般大,目前也只会羞怯的唤他一声哥哥,然后就没了下文,哪里像宋玉晚这般让人生气。

宋玉晚回到家直奔宋玉致的房间去,扑一进门,宋玉致假意怒道:“好个妮子,在外面骗了人还敢来见我!”

宋玉晚嘿嘿一笑:“我可没说我是宋家大小姐,那个呆瓜猜错了,莽撞的过来递了名帖见你能怪谁?”

宋玉致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今日他可窘迫啦,说说他怎么惹你了,要你这样戏弄他。”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他两眼,他就觉得自己能上天了。”宋玉晚耸耸肩,淡然道:“不给他来俩招真觉得自己厉害。”

宋玉致深表她这小妹是个做大事的,临危而不乱。

对于这个危,宋玉致这样对她表示:“刚刚桃娘去找父亲了,想必这时候父亲勃然大怒的开始寻你了。”

宋玉晚一听桃娘这个名字,心里一个激灵,她是父亲今年给她找的第三个女红老师,是的今日她又是翘课出去的。

“大姐救我!”宋玉晚哀嚎。

宋玉致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伸手指向南边指出一条明路。宋玉晚夺门而出,离得不远,能听见宋叙的声音。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跑!站住,我让你翻墙,你还敢翘课!”

以及母亲的声音:“老爷息怒,孩子还小嘛。”

宋玉致看着窗边夕阳西下,唇边漫上深深笑意,这样的家真好。

时隔多日,十月三十这天大雪纷飞,宋玉晚去刘家给刘章送生辰礼物的时候,韩世宜正坐在东暖阁的楼顶,看着漫天大雪,饮着温热的茶。

步恂进来回话的时候,看到韩世宜披散着长发,衣着寻常青衣,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隐居的文人,骨子里那股悠远宁静,仿佛不像是那个京都里飞扬跋扈的郡王,更不像众人嘴里的纨绔。

“你说她把玉佩送了谁?”

步恂拱手:“刘章,刘家长房的大公子,明年及冠。”

“她说送一个有缘再见的人。”韩世宜侧头看他:“可刘章从没离开过金陵,宋玉晚除了去过几次泉州,也没遇到什么危险,为什么要说有缘再见。”

步恂蹙眉思索片刻,却也想不出所以然。

韩世宜饮下一杯茶,继续道:“她不光知道佩兰,还知道听风谷。”

韩世宜的话仿佛一声炸雷,惊得步恂起身。步恂惊讶道:“什么?这小妮子……那,那宋叙呢?是否……”

韩世宜抬手止住他的不安:“你不必担心,宋叙不知道,否则你我不可能安然坐在这,而且宋玉晚也不像是知道听风谷真正的用途。”

“但是她知道这名字,却不能小觑。”韩世宜蹙眉:“你去排查暗访一番,咱们的人里是否混进了别的蚊虫。”

步恂点点头,刚要退下,听见韩世宜开口。

“你说人有前世吗?”

步恂回答:“梦死三生路,就算有,也该什么都忘了。”

韩世宜饮尽杯中茶,思索着,若是自己死了还能记得今世发生的这些吗?

能忘吗?当然不能!

羽翼虽未丰,但那颗胸膛里充溢着仇恨的心脏却在无时无刻的冲动,每一次见到那个人都恨不得将他一刀捅死。可这样的死对那人来说,未免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