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廷玉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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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及笄

五月初八,仲夏时节。

清早宋玉晚被画影连拉带拽扯起来,硬生生把她从睡梦以及暖暖被窝里扯出,她皱了皱眉头,半点气也发不得。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

笄礼,作为女子的成年礼。俗称“上头”、“上头礼”。《仪礼。士婚礼》:“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

《礼记·内则》:“女子十有五年笄。”

在天色尚青的时候,宋玉晚已经坐上马车,往城郊祖庙处去。她披了长发,一路上半分路景也不敢看,在车上小憩一下,勉强恢复了一下精神。都怪昨晚因为今天行及笄礼太兴奋,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

下了马车,有白衫侍女引她进了一间屋子,屋子内点了不知名的熏香,闻之安宁舒适。

然后便是画影和几个侍女过来为宋玉晚换上采衣,她自然得好好配合。

缁布为衣,朱红锦边。

采衣,色泽纯丽,象征着女童的天真浪漫。

换好之后宋玉晚跪坐在东房内静静等候,忽然“咿嗡”一声,不远的地方已经响起乐声。

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天地之和也。

苍茫浑厚乐声响在耳边,内心没由来的激动起来。

及笄之后要面对的事情,宋玉晚心里有数,韩延钰是不会放过她的。

半刻,有侍女引宋玉晚起身,带她走到一间屋子门口,示意她进去。

宋玉晚小步轻挪走到场地中央,不敢左顾右盼,只觉得来观礼的人不少。忽而有凌厉目光落在她脸上,是韩延钰吗?

前世她的及笄礼是匆忙的,因为赶着去佩兰冲喜,所以没有现在这样繁复的笄礼。

宋玉晚的及笄礼,正宾请的是陈侯夫人,金陵城里很少有贵女的及笄礼能请到她来当正宾。在场人恐怕心里唏嘘,这宋家面子真是很大。

陈侯夫人拿了篦子轻轻打理梳顺宋玉晚的头发,裙摆间有暖樱淡香飘来。接着她将篦子轻放到席子南边,起身回到座位跪好。

为了防止宋玉晚在这繁复冗长的礼节中出错,特意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安置了一个机敏的丫鬟。

此时丫鬟给宋玉晚悄悄摆了个手势,她便转向东正坐。画影轻步过来,端正跪好,手里端着一方盘,盘里是罗帕和发笄。

陈侯夫人走至宋玉晚面前,高声吟颂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瞬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语毕,跪坐下为宋玉晚梳头加笄,并给她象征性地正笄。

之后又走回东房,换上与头面相配的素衣襦裙,衣缘没有纹饰,素的紧。这色浅素雅的襦裙,象征的是豆蔻少女的纯真。

紧接着再回到正堂室,对着上首一袭玄衫的宋叙和小刘氏行正拜之礼,抬头时看见小刘氏红了眼眶。宋叙今天一袭玄色衣衫,衣领袖口处均用金线绣着古朴花样,腰带上绣的图样是宋家图腾,一只入云的青鸟,小刘氏身穿与之同款的藏青色深衣,容貌依稀有宋玉晚生母大刘氏的样子。

仍旧是陈侯夫人圆润嗓音,祝颂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正冠后起身,宾者作揖行礼祝贺。

最后一步是在东房换好曲裾深衣,对着端坐的陈侯夫人行正拜之礼。表对长辈师长的尊敬。

拜来拜去,拜的她头直晕,再拜下去保不准真会晕过去。

耳听陈侯夫人又在高声颂词,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暗自叹了口气,其实从头到尾宋玉晚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画影过来取下刚刚的发钗,陈侯夫人又从她手里取了一方白玉钗,欲为宋玉晚钗上。宋玉晚一瞥眼看见那钗上似是刻着字,刚想扭头看得仔细些,却听见宋叙低沉嗓音缓缓响起,道:“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宋玉晚心里一凛,这八个字是宋家的家训,小时候顽皮的她没少被罚抄家训,她自是熟悉不已。

如今宋叙把这句家训刻在宋玉晚的及笄钗上,无疑是将她看得如男儿一样重要。

发髻一动,陈侯夫人已经将钗插入她的发中。

然后又是换衣服,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已经换了三套衣服了!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又没那个胆子。

画影取来大袖长裙礼服,上衣下裳制,端的难穿。在宋玉晚看来,这衣服倒不太像礼服……太素了,但即便颜色素,做工却是一等一的精致,显然是废了不少的功夫呢。

素白色的礼服,衣袖处镶了金边,因为熏了香,所以暗暗地透着淡雅安逸的味道,衣上用白色暗线绘有图腾,就连那一条小小的束腰带子都仔细地用金线绣了云纹。

许是见到宋玉晚略差的脸色,画影轻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最后一拜了,再忍耐些罢…这礼确是繁冗了些。”

再一次回到正堂,对着挂图行拜礼,表的是报效祖国的决心。

而后,画影和侍女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

宋玉晚正为这繁复的及笄礼终于快结束而暗自舒了口气,那边陈侯夫人却站起来行揖礼请她入席。

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陈侯夫人接过画影奉上的醴酒,然后站到宋玉晚面前,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

一揖行礼,接过酒,陈侯夫人亦行礼。

回到席间,刚要入口,却忽然想起嬷嬷的话,赶忙手腕一转,将那酒倒在地上一些做祭酒,然后象征性地持酒沾了嘴唇。画影奉上饭,宋玉晚接过,依礼只能象征性地吃了一口。

折腾到现在,快一个时辰了。天没亮就被折腾来,害得她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饿的紧,眼见着画影端过来的饭却不能多吃两口,实在是顶折磨人。

再然后便是取字,陈侯夫人念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叔兰甫。”

宋玉晚乖巧轻声答道:“叔兰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前几日,宋言问宋玉晚及笄礼时取什么小字,宋玉晚对这些没什么感觉,宋叙看了她两眼说道:“就取叔兰吧,兰花仪静希望你能学学它。”

宋玉晚对此只哼哼了两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最后是聆训,聆听父母教诲。

她叩首正拜,正色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宋玉晚站到宋叙身边,耳听他向全体参礼者宣布道:“小女玉晚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到来观礼。”

宋玉晚俯身,再次向全体行揖礼,至此繁复的笄礼终于结束。

这重新来过的这一世,为了宋家的安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燕尚白尊黑,所以今日来观礼的也都着或黑或白的深衣。韩世宜穿着玄黑深衣,将白皙的面色衬得越发的白了,薄唇微微抿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晚娘,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大人了,不该再叫我和你母亲担心了。”

宋玉晚看着宋叙,微微笑道:“父亲放心,晚娘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宋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晚娘会护着宋家到最后一刻。”

韩延钰听闻她“别有深意”的话时,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脸上也没有其他神色。

及笄礼已成,天知道宋玉晚这腰都要拜断了,回到东房换下厚重礼服,着了一件水青色襦裙,便摸了出来。

剩下那些应付观礼宾客的工作就交给大哥吧,再不出来透透气,宋玉晚恐怕要闷死在里面。

她刚转过一个弯,迎面见到一个人正往这边来。

宋玉晚转身就走,意料之中,那个人叫住她。

“晚娘留步。”

宋玉晚没好气道:“韩公子有何贵干?”

“这一世你及笄礼我终于参加了。”韩延钰的语气带了三分感慨:“没想到你十五岁的时候就这么好看了。”

宋玉晚咬牙切齿:“如不是考虑你是皇子,我早已和你同归于尽。”

“我知道你恨我。”韩延钰点点头,叹道:“得知你对我的恨这样深,我很高兴。”

听了韩延钰的话,宋玉晚仿佛生吞了一个鸡蛋般,脸色难看,她怀疑韩延钰脑子坏掉了。

“你有病?”

“是啊,我得了想要得到你的病。”

“得病就得赶紧治。”韩世宜走过来,将宋玉晚带到身后,对韩延钰说:“你再纠缠晚娘,别怪我跟陛下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韩延钰笑了笑:“十三叔说笑了,我那些事情就算父皇知晓了又如何,十三叔的事……才是大事吧。”

韩世宜眯了眸子,冷道:“你威胁我?”

“不敢不敢。”韩延钰笑意中染上一丝锋利:“对于晚娘,我们公平竞争好了,谁有本事谁就得。”

韩世宜冷冷看着他:“那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韩延钰点头:“好啊,花落谁家未可知,十三叔小心了。”

宋玉晚望着韩延钰走远的背影,不满道:“你们把我当筹码,可有问过我的意思?”

韩世宜挑了挑眉,说道:“那你同意吗?”

宋玉晚咬咬牙:“不同意有用吗?”

韩世宜淡淡道:“既然你的意见无用,那问你又有什么用。”

宋玉晚一时语塞,想不出话来反驳他。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惹得韩世宜唇角一勾,笑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