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手套,压低帽檐,没人在意一个深夜打扫走廊的人。
林宇好不容易避开林牧的眼线,到达慕家附近,却一下就看到林牧抱着林静好从门内疾走而出。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父女间的感应让他心头发紧。
他一路跟过来,但因为林牧一直在,所以无法靠近。
从护士站查看了林静好在哪个房间,他就想深夜潜进来看看。
他明白他不可以在这里逗留太久,但至少,他要看林静好一眼。
可是没想到,刚拐过弯,就看到林牧一个人坐在走廊里。
林宇没有马上躲进去,因为这样太明显了。
他相信自己已经伪装得很好,就默不作声地走到离林牧大概有两米远的垃圾桶那边,假装要清理垃圾。
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林牧,他给林宇带来的疑惑实在太大了,他无法确定如果他在这里现身,林牧会做什么。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林牧救了林静好,但是他都已经说到那个份儿上,也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对林家人伸出援手。
对这个行为唯一的解释,林宇所能想到的,就是林牧在变相报复。
所以他断然不能让林牧接近林静好,只有林静好,是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
他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林静好的心十分纯净,一旦被污染,便没有回头路,作为父亲的林宇清楚得很。
如果他无法改变林牧,那么只能让林静好主动远离他。
然而,林静好和慕寒,林宇也是不会同意的。
因为不管是林牧还是慕寒,这两个人都无法给林静好带来纯粹的幸福。
像模像样地换好垃圾袋,林宇缓缓从林牧身前走过去。
林牧似乎正在想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林宇能看到林牧脸上尽显疲惫之色,眉宇间积聚着一层仿佛化不开的黑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席慕蓉从里面走了出来。
因为惊讶,林宇和席慕蓉打了个照面,但立马撇开头,有些急促地走向下一个垃圾桶。
席慕蓉狐疑地看了一眼路过的保洁员,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不过,她没有认出来是林宇,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顿了顿,她坐到林牧身边。
林牧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整个走廊,只有林宇在捣鼓塑料袋的声音,显得格外安静。
末了,席慕蓉当先开口。
她微微扬起头,看着面前的虚空轻声说道:“我不知道,应该骂你,还是感谢你。”
席慕蓉这句话的信息量挺大,她知道捣乱仪式现场的人就是林牧指使的,但救了林静好的人又确实是林牧没错。
闻言,林牧空洞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淡淡回道:“骂,我受着,感谢,我也接受。”
听到林牧这么说,席慕蓉不由苦笑:“你和静好,之前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再说,但是这次,她好之后,我会带走她。”
席慕蓉并不是开玩笑,林宇无法露面的这种情况,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她。
原本她以为慕寒可以护好林静好,但是却让她受到了更大的伤害。
而林牧,席慕蓉并不信任他。
并不是因为林牧的人品不好,正相反,是因为他人品太好。
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改变,面前这个她看着长到十几岁的孩子,她虽然已经没有像以前那般频繁地接触他,但是她了解他的性子。
即使两个孩子真心喜欢对方,席慕蓉也不会同意,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那条路太难了。
她不忍心看着林静好受苦,她已经从小没了母爱,不应该再失去自己的生活。
托尼在回欧洲前,除了找林静好,见了席慕蓉。
他向她表达了非常希望林静好返回舞台的愿想,席慕蓉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但是刚才,站在她病榻前的时候,席慕蓉忽然觉得,她一直以来坚决不让林静好踏入她这个圈子的决定,也许是错误的。
不,不能说是错误,而是极度地不公平。
林静好身上的天赋她也见识过了,扼杀她的成名之路,难道不是出于她们老一辈人的恐惧吗?
可是这种恐惧,不应该加诸在她身上。
而且即使让她远离这条路,她还是受到了伤害。
然而,林牧却转头看向她,特别笃定地回了一句:“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你没有这个权利。”
“你有权利?”
直言不讳地反问,林牧对席慕蓉一点也不客气,事实上,也不需要客气。
他十分平静地看着席慕蓉,竟让她有一种不容置辩的感觉。
但是席慕蓉是什么人,她可是在舞蹈界摸爬滚打数十年还屹立不倒的人。
“林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只会伤害到她。”
席慕蓉此言一出,林牧表情当即一滞。
她说得没错,挡在林静好和他之间的,又何止只是慕寒。
但是,林牧绝不放心将林静好交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包括林宇。
“你就不会伤害她吗?”林牧本来不想旧事重提,但是席慕蓉这么说他不得不提醒她一下,“跟你走,她只会因为要顾及你,而受到更多的羞辱。”
“我可以放弃我的荣誉。”
不假思索地这么回答,席慕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势必要说服林牧。
也许是觉得如果不能让林牧主动放弃,她根本带不走林静好。
这时,林牧站了起来。
他侧头看了席慕蓉一眼,如同许诺一般回了一句:“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件东西,但是,我会给她更好的。”
说完,林牧就转身走到病房门前。
在即将要开门进去前,又轻声说道:“谁想带走她,谁就是我的敌人。”
门再度关上的声音在静谧的走廊如同掉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溅起些微的水花,但顷刻又化为无形。
林宇已经离开,因为他怕席慕蓉会认出他来。
他在黑夜中走出医院大楼,因为已经很晚,就连惨淡的路灯都无法抵御黑暗的张力,奄奄一息地硬撑着。
气温低得看不到任何飞虫,林宇重重呼出一口气,迈步融入夜色。
……
走到林静好的病床前,低头看着她苍白的面容。
颈间的那条项链若隐若现,那是对林牧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是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留给他的。
曾经几次在枪林弹雨中救过他的命,如今,他把它挂在林静好的脖子上,就是希望这条护身符能替他守住她。
情况还不明了,林牧的手机从俞倾离开后,就设置成了关机状态。
这个时候,他不想听任何外界的干扰声音。
他和慕寒打了赌,虽然林静好在意识不稳的时候表现出了对他的留恋,但是等到她完全清醒的时候,林牧无法确定她是否还愿意接纳他。
但是他断然不会让她再回到慕寒身边,所以有些事情,即使可能会伤害到她,林牧也觉得是时候告诉她了。
这是林牧第二次看到林静好昏迷不醒的样子,第一次,他明白了自己的心,而这一次,他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也许一直以来,他对待林静好都用错了方式。
眼前这个女孩,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所有的事情,不是一句“为了她好”就可以不被诟病。
她要的,不是这种保护。
在林牧手机关机的时候,杜弦却找他找得快发疯。
然而杀到公司,秘书小姐表示也不知道,只知道林牧白天去参加了慕家少爷的订婚仪式。
无计可施的杜弦最后去慕家打算碰碰运气,然而到地方后却发现慕家正高度警戒着,主人也谢绝见客。
这种非常态,他当然知道是出事了。
但是出事的,可不止是这边。
杜弦之所以急着找林牧,是因为他深夜刚好路过林牧家的时候,却发现房子外面竟然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仔细询问才知道,这栋房子里的人不久前被袭击了。
杜弦以为是林牧,表明了是屋主朋友的身份后,从办案的警察那里得知,受伤的其实是个女人,已经被送往医院,所幸伤势不重。
因为不清楚是什么性质的袭击,现在正在调查,既然杜弦是屋主的朋友,就拜托他联系林牧。
被袭击的人,自然是从林牧手中拿到钥匙的俞倾。
杜弦去医院看过她,但她正处于昏迷状态,没法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因为林牧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住,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还被袭击了个正着,这不是证明有人一直盯着这栋房子吗?
也就是说,有人一直在盯着林牧。
而这种关键的时候,林牧却一直联系不上,他就差没把东城掘地三尺。
林牧一直在做的事情,杜弦并不是全部都知道,只能说他猜得到,但是不说破。
他和林牧之间的友谊并不是通过分享秘密来构建的,而是纯粹因为各自对对方的欣赏。
然而,林牧当真出了事,他不会袖手旁观。
“叮咚”,凌晨,某小区的一栋单元楼响起不常见的门铃声。
揉搓着眼睛,睡得迷迷糊糊的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就踩着虚浮着脚步去开门。
等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俞佳猛地瞪大眼睛,瞬间清醒。
与此同时,声控灯熄灭,走廊重归黑暗。
“唔!”
炽热的吻一下袭来,俞佳没想到,慕寒会主动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