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云相眼中不着痕迹地冷光一闪,当即化作春风拂面,非但不以西海及北海二位龙王的不敬为忤,反倒是哈哈一笑,温言抚慰,将此节轻轻一揭而过。
云相的心眼比针尖还小,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只要他一日不曾超脱,得大自在,便一日不得脱离妒忌怨恨之心的禁锢。
嫉贤妒能,睚眦必报,就如同魔障一般,牢牢地左右着他的心灵,与他同化一体,再也难以分别。
二位龙王的屡次忤逆,将他们双方皆推到了悬崖之边,无可挽回。云相早已暗下决断,要剪除二人,以顺其心,但此事并非当下就需完成,如今要与正道相斗,须得聚拢所有可供聚拢的力量,而万万不得将身边这两方绝大势力,推到了敌人身旁,这是大局,是他一力筹谋的大局,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即便是他自己……
瞻前顾后,云相这便只能捏着鼻子忍耐再三,而心中宽慰自己,待得日后连本带息再行清算干净。
云相之心,魔族八部将中但凡猜得他的身份的,只因与他相处日久,深知他的秉性,远未能称得上是大度之人,这边惺惺作态,恐怕日后但有机会,这二位骄矜的海中之王,连带着两海上下,便要死得比昆仑修道者还要凄惨几分。
“俺说魔主你这般行事实在忒不爽利,究竟何时要领我等痛痛快快地与那些所谓正道做过一场?俺这身骨皮迟迟没有大量鲜血滋养,早有些骨质酥松,皮囊耷拉,只怕是日不久了。”
一道血光从天而降,落到了云相身后,众人被这说话阴恻恻之人引过目光,见那人一架枯朽的皮囊耷拉下来,显出了一副单薄欲断的骨架,说话之时挪动挪动,便发出“咔咔”的响声,浑然一副病怏怏的痨鬼模样,心中一突,当下无论他口中说的什么,就先厌恶了几分。
“血魔,你却何以落魄至此?”
云相吃惊地看着说话之人道。
看他这一副讶异模样,倒也并非全是出于惺惺作态,也有些真情流露,他一心谋划着魔族夺天下之事,对于众多松散加入的魔人其实并无多少管束之力,而那血魔行踪诡秘,时不时便要闹个失踪,玩个隐匿,他也不能尽知其详情,此刻一见,。
他虽暗中在高层各个巨擘要人身边掺了不少沙子,安插了不少密人,既探外敌,又防内应,但他所派出去的密人良莠不齐,大多与血魔的实力相差甚大,如何能够窥探到全数隐秘,但能得十之一二的行踪就已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的了……
“口中寡淡,腹中饥馁,手脚没了力气,就更难捕捉猎物,不能捕捉到足够猎物,手脚就更是没得气力,如此反复,哪能不落魄!”
血魔桀桀一笑,露出嘴中上下四颗猩红的獠牙,不怀好意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低头狞笑,却又没了动静。
“血魔,你魔功深厚,自去捕捉补血便是,这天下间谁又能挡得住你那神出鬼没的身法?”
云相听他抱怨,倒是有些无奈,这血魔非同一般独行苦修的魔人,据传生自于神州西北的苦寒酷热之地,乃是神州的旱魃与西域的血族杂交所生,兼具了这两种血脉的优点,能够飞天遁地,身如精钢,寻常难以撼动,即便是有大能能够打破他的肉体防御,凭着他遗传自血族的恢复能力,也难以将他彻底杀死,但凡剩的一滴血,一片肉,也能在月华的浸泡之中复生。
此言虽然不知真假,但那血魔但凡降落一地,若是尽情放出魔威,便是平民的噩梦,任它青山绿水,天府泽国,顷刻间也要变成赤地千里,五谷不收。这倒是实情,有着诸多的证据可知。
魔威如此,几不逊于纯血的旱魃,只可惜他虽然一身集了两种血脉优点,连弱点也一并继承。
在大日强光之下,他虽可如常行走,但那一身惊天动地的魔功便要打去一番折扣,而他的供养乃是血食,可随着他修为的日渐精深,他发现寻常血食之中所蕴含的灵气稀薄,已渐渐不足以满足他越来越盛的需求,如此一来,他便要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四处寻找修行者的精血吞噬,如此才能保持他的血肉不坏,骨骼不崩,修为精进。
而如今风雨欲来,魔正双方之间将斗未斗,皆是严防死守,他已不如往常那般,可蹲伏日久,从容地寻找突破口,从而好整以暇地来掠夺正魔两道的落单修行者,而少了大股包含灵气的血肉供给,他的血肉自然日渐萎缩,元气大损,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他修行底蕴的亏败,将成定局,多年的辛苦修行,终成泡影……
“魔主你说得容易,其实正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有一族之力供养一人,无需担忧修行资源。而俺势单力孤,白手起家,只好自食其力,如今正……呃,正道警惕性日高,俺出手掳掠修行者是一次比一次艰难,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气血哪能旺盛?不饿死已是魔神庇佑了。”
血魔捶胸顿足,当着众多魔人之面,大叫起了撞天屈来。
“哼,你这血魔,忒也混账,你只说来,我门下三名得意弟子,是不是都是遭了你的毒手,被你生吃了?”
忽然从边上闪过来一个头生两道弯角的魔头,面沉如水,伸手指着血魔就是一顿喝骂。
而在此人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名正哭得梨花带雨的柔弱女子,抽抽噎噎,看到血魔凄凄惨惨在前,浑身一下哆嗦,迅速一个侧身,躲到了生角魔头的身后,探出一颗小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指着血魔,带着哭腔道:
“师尊,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化成了灰,弟子也认得,师姐和师兄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中……不,是口中……”
那名弱质女子说着说着,许是心中过于害怕,瑟瑟缩缩地钻到了弯角魔头身后,接着他的宽大身躯,藏得严严实实。
“血魔,你还有何话说?身为同一阵营中人,你居然敢将我牛魔门下弟子充作血食,岂非欺人太甚?诸位替我评评理啊!魔主……”
这名唤作牛魔的魔头戟指喝骂,并欲借助众人之意,迫使血魔遭受应有的惩罚。
“呵,牛魔而已,跳梁小丑,也敢叫你血爷服软?些许弟子,吸了也就吸了,反正那一男二女三名弟子当时正行苟且之事,否则血爷我只怕还得费些周折。”
血魔桀桀笑道,丝毫不以眼前牛魔的指责为意,反而大方承认,而后看向牛魔身后的女子笑道,
“呵,你这小丫头跑得倒快,不过你当时被那三人擒在一旁,眼看就要遭了那三个狗男女毒手,若非俺出手,你焉能站在此处?”
“你,你……可你还想吃我哩,要不是我跑得快……”
女子弱弱辩道。
“吃你?哈哈,要不是血爷大发慈悲,你还能在此地说话?”
血魔桀骜不驯,毫不客气地说道。
“血魔,你吃我三名弟子,这笔账怎么算?”
牛魔遭了血魔无视,心中愤慨难平,高声喝道。
“如何算?就这样算……”
只见那一道血光陡然冲天而起,血魔化作一道血色影子,只绕着牛魔脖颈转了一转,再看他时,已重新出现在了原来位置,仿佛从未离开半步,只是为众人侧目的是,他的手中,此刻正提了一颗生着两道弯角的脑袋,唇角的一抹殷红血色,若隐若现。
“啊!”
柔弱女子见到眼前那具被吸干了浑身精血的无头尸身,,一声尖叫,两眼一闭,干净利落地向后垂垂便倒,晕了过去。
“这厮血气尚可,够俺数月消耗的了,哈哈。”
血魔舔了舔嘴唇,心中快意非常,这厮自己送上门来,实在是天赐之福,让他心中欢喜不胜,只是那名娇柔女子见血晕倒,实在是令人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