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怒从心头起,在他眼中的蝼蚁之属,居然还敢在他面前亮出獠牙,翘起尾巴,岂不是无法无天之极?
陈心隐见自己一击不中,并不气馁,因他的预定目标已然达到,这异兽穷奇冲着桃夭而去的攻势已经被他的一下偷袭扭转。
只凭这一下耽搁,穷奇已足以见识陈心隐的剑术高超,都不由他不将全副心神,放在此间,于是直到陈心隐彻底被他击败之前,他都无法安心将后背毫无遮拦地置诸于后。
陈心隐借着挫锐式的反冲之力,脚步凌空一点,整个人便朝后飘飞而去,而恰在此时,那穷奇狞笑一声,展双翼如两片极薄的宝刀,雪亮无瑕的两道刀芒闪过,交叉一下,便堪堪从陈心隐方才立身之处划过,甚至连虚空也被切出了片片涟漪。
陈心隐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这穷奇果真不是易与之辈,若是他稍一犹豫,反应再迟得一刻,即使他有水世界护体,或许也要伤在这薄薄的两片刀光的劈斩之下,到时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要桃夭回身来救,可不贻笑大方?
“小子身手不差,不过蝼蚁毕竟还是蝼蚁,成不了狮虎。”
对于陈心隐的利落身法,穷奇心中暗惊,但面上反而更显不屑,只期望能在言语之间,便将对方的斗志消弭几分。
两强相斗,胜负之属不止在斗力,更在斗心。
“呵,休得逞口舌之利,山中牢狱所囚的那些恶兽,哪个不是口舌便给之辈?”
陈心隐丝毫不为所动,拈法诀在半空左右浮动,既是乱敌攻势,又是给自己寻找最佳的进攻契机。
“山中所囚?”
穷奇心下一突,不由自主便想到了近日遍传四野的那则惊天传闻,便是饕餮领地已经沦陷,甚至连这位以贪食闻名的霸主,也屈辱投降。鹊巢鸠占者正是一个被传为桃仙王的人族,带领着数名人族部署,四处铁血征伐,手段极其残忍,只在短短旬月之间便已囊括了周遭数十位霸主的领地,如今串连成一片,归降的精锐何止数万,势胜汪洋,简直堪比一些远古大枭……
一念及此,他便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不远之处的陈心隐,见他貌不惊人,并非女子,而他的妹妹虽是女子,却又年幼至此,懵懂无知,怎可能与那拥有着赫赫威名的桃仙王相提并论?
如此一想,他的心潮便再次回落,笃定了几分。
“好机会!”
穷奇兀自走神,陈心隐自然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便一振长剑,再次挺身而来。
他一心分为两用,右手舞出如孔雀开屏一般艳丽的一团剑光,向着穷奇的双翼急斩而去,左手则将五指微曲,朝前一探,便见得一尾水色大龙张牙舞爪,后发先至,直向着穷奇的硕大头颅咬下。
穷奇暗骂一声卑鄙,虽然被人占得先机,倒也是不慌不忙,仰头咆哮一声,一颗硕大黑球自他喉间发出,以抵挡水龙巨口,另有双翼连扇,道道白光狂闪,几道敌一,倒也堪堪能将陈心隐的剑光拦下,不使奏效。
这小大之搏,最是难为,体型巨者往往便占着先天之优,若无特殊手段克制,终究败绩。
陈心隐见着几招不曾建功,而为了消弭这体型之差,略作沉吟,索性便催动水世界,只见得水光潋艳,顷刻之间就有一团透明的水球将他裹覆其中。
继而他心念一动,那水球一阵蠕动,一座与穷奇齐高等长的猛虎巨像,赫然出现在了人前,与前方那头蛮牛遥遥相对,张开大口,发着无声的咆哮。
穷奇有双翼如刀,猛虎便有铁尾似剑。这条虎尾与寻常虎尾的比例迥异,足足比其躯干总长,还更逾了三丈有余,尾部尖端处,更有一柄长剑镶嵌其中,正吞吐剑气不定,这正是陈心隐生怕这条虎尾防守有余,攻坚不足,而不惜加诸其上的隐锋剑。
有了如此神器加持,这条长尾甩动刺拨起来,便如那蝎子毒尾一般凌厉,尽朝着蛮牛的周身要害处点刺而去。
穷奇一角已折,另一角又落入了桃夭手中,至今不得归还,他的身躯虽然不乏护身诀窍,但还需防备猛虎爪牙之利,不敢任由虎尾肆虐,便上下翻动两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时间倒与秉持了剑气的虎尾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人族何时出了如此妖孽,简直不可思议……”
穷奇与陈心隐越是相斗,心中的惊骇便越深。此时他的心情变得颇为矛盾,一边盼望着眼前之人的确是来自于那来历神秘的桃仙王旗下,又暗暗祈祷着此人与桃仙王全无瓜葛。
而他之所以会有如此为难,全在于关于那桃仙王的传闻过于惊悚,也不知他们究竟有何手段,但有霸主前往寻隙滋事,皆是有来无回,无一例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此事充满了诡异,他穷奇明哲保身,自然不愿强作那出头之鸟,冒着性命之危,去与桃仙王周旋,替旁人做了嫁衣裳。
他一旦沦陷,以囚羽界的争斗习气之浓烈,恐怕非但无一人肯与他出面营救,而且那些觊觎于他的领地血食许久的仇敌,更是会浑水摸鱼,将其瓜分殆尽。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招惹桃仙王呢?
可眼前此子若非桃仙王一派,听他们方才谈话,想必也拥有着一方不弱的势力,至少这名人族少年,就并非其中最强的一个。
若真如此,即意味着人族强势迭起,这对于囚羽界四方众霸主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对人族予取予夺,千万年来皆掌握着生杀大权,当年甚至还在人族崛起途中,联合将其扼杀在少年岁月。
此中冤仇,可谓是不共戴天,如今即便是囚羽界中众霸主想要息事宁人,恐怕那人族也未必就肯轻易放下滔天旧怨,与之和解。
正是有此双重顾虑,这穷奇出手之间,便不觉软弱了几分。
“这蛮牛怎地频频走神,也是怪事。”
虽然心说怪事,陈心隐也只当是穷奇自恃力强,欺他力弱,何曾想到这外貌粗豪的蛮牛心中亦有细腻一面。
于是他的手下丝毫不加迟疑,紧抓破绽,下手更是狠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