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你听到有人在叫唤么?”
陈心隐闻言止住脚步,低声询问桃夭道。
“有哇,喏,在那边有个大哥哥叫你哩。”
桃夭返身朝着正朝着他们踉跄奔来的兰成遥遥一指,兴奋说道。
“哦……吓!”
陈心隐恍然大悟,顺着桃夭所指看向了兰成,又看了眼兰成后方那正当凶神恶煞的穷奇,耳旁微闻人语声响,自四面八方传来。
心中咯噔一跳,这才留意到在这片山峦当中,若隐若现,竟藏有不少人族,他们大多神色复杂,惶惶之间,又带有几许决然,几许癫狂,也不知是何缘由?
原来,陈心隐与桃夭二人并非刻意来此,今日一早,桃夭在山中闲极无聊,好动的她,如何能忍?于是便拉着陈心隐兴冲冲出行游览,以阅山色无穷。
陈心隐想到这囚羽界并非神州大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一旦行差踏错,或许便会引发不必要的争端,他们毕竟来自于外,处事之间,自然想要尽力做得低调一些,才不虞引起此中诸霸主的同仇敌忾,聚众来讨。
只是耐不住桃夭的轻声软语,软磨硬泡,他无奈同意下来,桃夭雀跃一声,打起那对旃檀风雷扇,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破空而去,瞬间便远离此山,只剩下黑灰一点,在远方起伏……
陈心隐叹息一声,随手将隐锋剑往身前一抛,足尖一点,便腾身而起,轻轻地落在了剑身之上,再一掐剑指,那长剑陡然化作一道流光,缀着桃夭的身影疾速远去。
话说这陈心隐经过近来这种种磨难的洗礼,那恼人的畏高之症,倒是奇迹般地缓解了不少,如今且不说在万丈高空,至少在离地百余丈内,他已可强抑腹中翻滚,稳稳当当地御剑其中。
他的御剑法诀,自是当年出山之前,在灵虚山中所习的“幻影人间”,其实当日他早已得其要领,只是苦于高空晕眩难当,这才将此法束之高阁,抛诸脑后。而如今想要重新拾起,虽说此术的修习之道维艰,不知已难倒了多少前人,更不知将有多少后辈前赴后继,折戟沉沙,对他而言倒也无甚障碍,几乎上手便成,即便是英杰如青莲偶然见之,也难掩惊叹之色,难收溢美之言。
闲话休提,且说这桃夭自在出游,恰如那骤然脱离了樊笼的鸟雀,全然不择方向,只一味地穿梭林间草甸,履水踏石,登高爬低,哪里林密,她便往哪里去,哪里山深,她便往哪里钻,不知不觉,就已越过了百千座的高山,穿过了百千条的河谷……
正玩耍时,她突觉山中鸟雀鹰隼渐多,继而走兽渐杂渐密,既不知何故,她也不去探寻缘故,心中只觉快活,偶有善心的禽兽冲她惶惶啼吼,她也只是快乐地回个礼,用连她自己也不知何意的方式叫唤回应几声,便继续向前穿梭而去。
陈心隐虽有世间独步的御剑之法,然则他旧法新修,时日尚短,疏之于磨练,远未达到心剑一体之境,况且低空掠行,时不时须得钻林绕石,还为求隐蔽,大大地收敛了气息,其速度自然便要因此打上一番折扣才行。
是以他一路看护桃夭,虽然不至于被她甩脱,但要紧跟其后,还要随时闪避变向,也着实令他大费了一番手脚,约束了他的大半精力。
如此一来,身旁飞禽走兽渐多渐急的反常之景,虽然令他产生了一瞬间的疑惑,但转而便不了了之,只当是换季时的正常迁徙,并为将之放在心中。
及至于潜行到了穷奇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二人在不觉之间已闯入了他人的领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拽着桃夭便走,直到兰成嘶声呼唤,他才得以空出心来,将自己的所处之境,好生地打量了一番。
“人……好多人……哈,饕餮说囚羽界有人聚族而居,今日才算是见得真面目……”
陈心隐惊喜莫名,他们四人来到异界,环绕身畔的,皆是非我族类,岂能知其心意?只有见到同族之人,才能给予他足够的安宁感觉。
“不过……”
他并非粗心之辈,打量几眼过后,便已察觉此间异样,据饕餮及后来收服的其他土著所言,人族在囚羽界与牛马无异,皆为诸霸主豢养喜食的血肉,活得既无尊严,也无希望,便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与庆幸当中,虚度半生。
如此一来,他想当然地将眼前人族当成了是那怪牛所豢养,正待其收割……
岂有此理!
陈心隐本心里并不愿轻易与囚羽界土著为敌,更何况那头怪牛看似极不好惹,只是同为人族,却叫他如何能够狠下心肠,只顾自身安危,而对此置若罔闻?
若真得如此,他的道心何在?他的仙路何寻?
桃夭却没他思虑精深,听有兰成求救,大合了她学雷风的秉性,二话不说,一手执着活跃的角器,一手则拽着哥哥衣袖,欢呼着反朝兰成而去。
“桃夭你慢点……”
陈心隐急声道。
“哥哥你说救人如救火,不能慢哩。”
桃夭头也不回,就一本正经地说道。
陈心隐默然无语,耳听“嘶啦”一声,便喃喃自语道,
“那你也不好扯坏了我的衣裳啊,这里无得买卖,回头还得劳烦冰冰缝补,却是不好意思……”
他又叹了口气,索性坏就坏了,就由得她去。
“大胆!你二人夺我宝贝,还敢胡言乱语,真不将本王放在眼中,必得折磨三日才死。”
穷奇哇哇大叫,口中腥风径吹,他见得陈心隐二人举止怪异,本着谨慎原则,观望片刻,就听得他们咋咋呼呼,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语,实在是令他不忿之至,自以为遭人戏弄,如何还堪忍受?固然是要用尽手段,发泄一番才肯作罢。
“吓,怪牛真可怕,哥哥我害怕哩。”
桃夭随手将那枚小角丢入深空手镯之中,缩在陈心隐的大腿旁探头偷看。
“桃夭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陈心隐心中发怵,也不知能否斗得过这只长翅膀的蛮牛,只是口中当然不能示弱。
“桃夭?”
兰成与二人已然汇合,他听闻此名,不由得便将其与桃仙王想作了一处,旋即转念,不觉哑然失笑,那桃仙王何等人物?只在短短数月之间,便已轻易收服了诸多不可一世的霸主,名声一经传开,这桃仙王所统辖的领地,早成了知晓此事的人族心中圣地。
试想如此人物,又怎能是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囡?
“唉,二位还是快逃离此地吧,不要做了冤死之鬼。”
兰成突然有些后悔将二人拦下,他并不识得二人,但知是外人无疑,那穷奇何等高强,这二人来得虽怪,但恐怕不是此獠敌手,请他们助拳,不正是送羊入虎口,给穷奇多造一双杀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