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边的黑暗之海,居中正有一抹桃光,驱散了其中有限的阴霾,给了正身处其中之人寥寥一丝暖意。
而在另一座灵气逼人的岛屿之上,一张巨辇不知何时停于山巅之上,其下聚集着成百上千小大不一,模样各异的生灵,却有一样恍如一个模子印出,即众人皆神色平和,仰头看去,静待言语,一言不发,落针可闻。
“吾昨夜观天象,耗元气,掐算星玄,算得神州大劫转眼便至,终是定数使然,无法避免。我等顺应天命,蛰伏于此,意即在此,望诸位同仁能与吾勠力同心,共同匡扶宇内,令重得安宁,岂非天大的功德?”
那华丽的巨辇之中,一人语气平和,不疾不徐,字字句句飘出,落在下方众人耳边,清晰无比。
可偏偏他所说出来的话语,却又隐含着天大的隐秘,足以搅动这上下乾坤变易,阴阳逆乱。
“岛主安心,我等自愿居留于此,多年久待,得天地造化多矣,便是在此一事,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名英武男子落语铿锵,一字一痕,赫然正是长居于蓬莱仙岛之中,出离红尘浮躁,享世外逍遥的南海龙族二太子敖洪。
“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了二太子带领,众人便即附和,决心可达九天。
“好,只等世间大乱一起,汝等便可应运出世。”
眼见着蓬莱上下一心,岛主大悦道。
“岛主,俺石灵有话要问。”
铁塔一般的石灵汉子上得一步,打了个弯躬,瓮声瓮气奏道。
“哦,石灵你有话便说,无需多虑。”
蓬莱岛主略显惊讶地答道,这石灵乃是岩石修成,天生个性直率,不喜思考,如今竟有问题,倒是有趣。
“是,岛主说大劫将至,石灵想问大劫究竟何时来到?”
石灵憨直地问道,并无胆怯。
“呵,原是此事,这本天机,如今告知于你却也无妨。昨夜吾观荧惑运转,径往东方苍龙宫心宿所在而去,不日便要形成荧惑守心之势,届时天下魔祸四起,天下灾难多矣。”
蓬莱岛主慈悲说道。
“啊!恶星竟转东去,敢问岛主,其中可有转机?”
二太子大惊失色,慌忙接过石灵的话头问道。
“要说转机,可说有,也可说无,纠缠旋绕,难分彼此……不过际遇当于凶险中取,我辈修行人,当看开这点才是,否则沉溺于此,如何才得清净解脱?”
岛主叹息一声,言语间犹自难以捉摸。
“还请岛主明示。”
二太子斗胆犯颜道,石灵皱眉思索,其余众人神色各异,忧虑者有之,乐观者有之,难以同一。
“那荧惑势必守紧心宿三星,三星遭困,犹龙游浅水,气运一下便失了大半。可吾观那三星之中,一星昏昏,只余两星璨璨,虽然更难抵御荧惑凶光的入侵,却也是转机所在,此中奥妙,不可不察。”
话已至此,岛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能说开的都说了开来。
“星宿三星居然缺一,万古未有之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众人俱是大惊。
“敢问岛主,那三星之一,现在何方?”
下方一名青衣女子开口问道,二太子顺声看去,认出那女子原是昆仑弟子,因好着青衣,便自号青衣,修行天赋惊人,也留在了蓬莱。
“天上人间……”
岛主答道。
“天上人间?”
青衣不解。
“天上人间,不在天上,便在人间……”
岛主说罢,便收了嘴,不再多言,命众人且先各自散去筹备,自己一张巨辇蓦地腾空,往海岸兀自去了。
众人心中或是恍然,或是困惑,但见得岛主去了,也就不再多问,便依言从事,各司其职。
“……不错,荧惑守心,可心在人间,他哪里守得?这便是此番劫数的转机之处,此中妙处,众同门弟子不可不知。”
一座清修的大殿当中,神座之前,一名道骨仙风的道人却不坐下,只悠悠说道,下方诸多道人恭敬听讲,不敢发一言,唯恐造成干扰。
却说东南一隅,大山更深之处,有一福地坐落,其中灵气氤氲,更盘踞着一大修行宝地,便是那声名不显于外的灵虚山了。
这日玄真老道召集了众同门,齐聚于主峰清虚殿上,商讨魔云东起的大事情,料不到那早将掌教之位传下,自身躲进深山清修的上代灵虚掌教云灵子,忽然自殿外飘来,将他多日测算所得拣紧要处说与众人听。
玄真见恩师大驾到来,自然要让出神座与云灵子,云灵子却不去坐,只是站立座前,玄真等众同门无法,只好立于堂下,好听前掌教分说心得。
“请问恩师,那心宿现在人间何处?弟子等好设法前往寻找,以助此大劫。”
玄真听说既有转机,便端正了颜色问道。
“何需去寻,教中隐锋剑便是门中前辈将星核打造而成,气运在此。”
云灵子一揽飘飘长须,胸有成竹道。他见平素放浪形骸的玄真此时俨然一副德高望重的道人模样,微微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啊,隐锋剑……”
自玄真以下,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俱是大喜。
隐锋剑正在教中弟子陈心隐的手中,原来山中长辈早有筹备,却是省却了许多气力,减了不少伤亡,端的是大善。
“只是心隐如今有难,是凶是吉,且得看他造化了。”
云灵子话锋一转,再次抛出了一个不妙的消息来,令得众关心者一时皆惊。
“请恩师告知心隐之难如何化解,于公于私,弟子都要前往搭救的。”
玄慧向来视陈心隐如子侄一般,闻言神色自是大变,慌乱之下便上前急声询问。
“圣人卜算天数,犹不可尽知,我等有何法力,能比得圣人?只知那陈心隐被困于某地,此地如何去得却是不知的,至于能不能安然逃脱,同样充满了变数,实在难以断言。”
云灵子摇了摇头,纵然怜弟子关心,又哪里敢将话给说满?
“师妹何必忧虑!”
玄真拦住正要追问的玄慧,微笑道。
“如何不虑?”
玄慧直言反驳道。
“师妹听我一言,我等修道中人,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若是天数注定魔压于道,再多的挣扎,终成日光下的泡影,是一场空望。况且据我观之,心隐那小子不是个福薄之人,还有星核伴随左右,桃夭芜冰倚为臂膀,交友广泛,皆是当世豪杰,这气运大旺,想来不会折于此次。”
玄真淡淡一笑,却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以安众人之心。
只是他眼中的担忧,藏得极深,又哪里瞒得过对他十分了解的云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