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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 人心如海情难测

远离了那条小河,将发生在那儿的复杂凌辱之事抛在视线之外,便自欺欺人地以为此事从未发生。

“陈兄,是否还要继续随在下四处行游一番?”

青莲负手徐行,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心隐说道。

“自然是要的。”

陈心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他略带得色的笑脸,心中不由气闷,只是要他因这小小挫折而自暴自弃,却也是青莲一厢情愿罢了。

“也好,想来只见了这区区一事,难免失之于偏颇,陈兄你心中不服也属寻常之极。”

青莲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说罢,他施展术法,携上陈心隐,二人轻飘飘越过那低矮朽烂的城墙,进入了这一座不知名的小镇当中。

黄沙漫漫,荒草稀稀,往日荒无人烟的荒野当中,早已被侵蚀得不成路样的官道之上,临头的骄阳底下,走着的是一群群逃难的灾民。

边疆那大大小小的冲突,时有发生,尤其是近些年来,皇帝匿身,大权旁落,朝政荒废,发生在中原沃野之中的争权夺利,远比这成百上千亩的荒芜边境线更能吸引朝中肉食者的目光。

这也就造成了这些周边的游牧族群蠢蠢欲动,时不时地便派轻骑前往试探,若是汉朝派重兵来打,便立即远遁千里,若是只是派了一些老弱病残出来做做样子,则放心大胆地烧杀抢掠,尽情地掠夺游牧族群无法制作的金银细软,及日常必需品。

多次的小心试探之后,朝廷次次的不作为令得这些游牧人胆色大增,终于冒险大举进犯,官兵无心征战,早已是望风而逃,来犯之敌一日间连下五城,只留下成千上万的平民遭人肆意屠戮,一时间鲜血浸透了这一片广阔的沙土,将绵延而过的那条临近枯竭的河流也染成了红色……

而如今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便是在这场野蛮与软弱的儿戏对决当中幸存下来的人,他们成了朝廷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成了肉食者们的弃子,谁来为他们做主?

无人会为贫穷与弱小做主!

至少朝中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们不会!

他们长途跋涉,树根、树皮、野菜、浊泉、腐尸、地虫……

往日为他们所唾弃的猪食,如今却成了重金难求的救命珍奇。

他们的神情呆滞,目光之中尽是木然,与受尽屈辱之后的逆来顺受,若是有心人再细心来看,甚至还能从某些独行的青壮年眼中,看出一些怨毒的火苗,虽然极弱,却是千真万确的一种存在。

独行之人,皆有独行的理由,有人生性孤僻,不爱与人同走,有人则是亲朋尽数泯灭与兵豗,想要与人结伴,而无所凭依。

也许是数日,或者半月之后,路旁倒毙者过半,或成了秃鹫的腹中食,或成了活人的盘中餐,其中残忍,不提也罢。

就说这存活下来的难民,但凡在路途当中遇到村庄小镇,皆哀哀告求人赏赐几口饭吃,然而谁家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能有多余的分派?

是以那村镇当中的地主富人,无不组织乡勇护院,喂饱米面,养足精神,各自手持趁手武器,拒难民与千里之外,甚少有肯收留者。

这座镇子距离那边关不远也不近,划分时自是属于边疆,而游牧族群掠夺时又极少会侵入此地,可谓是兵荒马乱当中的一方净土了。

镇上有几户大户,手中握有全镇六七成的良田,是根深蒂固的地方豪族,就是县官有事,也只得好言相劝,说一句重话都不敢。

钱家是这几户大地主中执牛耳者,土地占到了其中的半数还多,其余几家无不惟他马首是瞻。

他们这山高皇帝远,县尊又硬不起气,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只可惜近些年来,时常有长工奴隶往南方富庶之地奔逃而去,气得他们跳脚大骂,纷纷捧着契书告上官府,无奈如今法纪松弛,多数还是追不回来的。

有人逃离,这就间接早成了良田无人耕作,而无人耕作即意味着颗粒无收,颗粒无收即意味着本该收入的钱粮,如今成了亏空……

这对于视财如命的地主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难民的到来,正合了钱家及其余几家的意,经过会上激烈的争夺之后,他们将这批难民瓜分殆尽,而其中的老弱病残,入不得他们的法眼,当然是要驱逐往他地去的,施舍几个硬比卵石的窝头,已是难得的仁慈了。

钱家庄园之外的一方小山丘上,四际无人,只有两道黑影,随意箕坐于地……

“唉,朝中争权夺利,最终的受害者倒是这边关的平民百姓。”

陈心隐在镇上做了几日的旁观者,目睹了此地民生的凋敝,想起帝都高官的奢靡,心中不由大发感慨之辞。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陈兄,来,天地寂寥,你不理解我,我再敬你一杯!”

摄人的圆月之下,青莲豪气顿生,一口饮尽杯中浊酒,而后将酒杯倒置,一本正经地看着陈心隐将酒同样喝得点滴不剩。

这酒并非得自于陈心隐腰间还剩的半葫芦清酒,他们来到此地,自然要入乡随俗,一品当地的特色酒食,才算不虚此行。

“下酒花生豆腐最美。”

陈心隐拢了拢那两碟所剩不多下酒菜,贪吃了几口。

“陈兄你本不是个俗人,怎的非要学秃驴吃素,实在是令人费解。”

青莲摇了摇头,并不多劝,他对那两碟并不十分感兴趣,反而是一把抓起一只足有六七斤重的烤羊腿,凑到嘴边就大啃大嚼起来。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才是大丈夫所为。

“他就是个俗人……”

青莲听到这一句话,一时愕然,怔怔地将举在半空的烤羊腿搁下,看着对面的少年同样手举着一只烤羊腿,大啃大嚼。

“假仁慈,只会吃素,难道不知本太子现在正在长身体么?”

对面那人吃得满嘴流油,浑如那饿死鬼投胎。

“呵,原来是刘兄到了,来,我敬你一杯。”

短短愣然之后,青莲当即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那副躯壳再次易主,此时出现的应是刘荡仁才是。

这种突然变幻身份的诡异状况,近几日已发生过数次,他不禁摸了摸鼻子,微微苦笑。

“哼,本太子可不会受你妖言迷惑,还是少费心思吧。”

刘荡仁嘴上说着话,一只羊腿转眼已去了半数。

他与陈心隐虽然仍不对路,可对于面前青莲的另一身份,可是同样持警惕态度的。

“刘兄恐怕是言之过早了,你听那边来人了……”

青莲一挥手,一道乌光闪过,他们这两人,以及之间的酒食,尽数隐于无形之中。

刘荡仁好奇看去,果然在青莲说过不到片刻,那边草垛上转过来数十道鬼祟身影,就着月色,待他们走近一看,这些人竟是几户地主家所接纳的难民,只不知这些青壮劳力,半夜不睡,凑到此处来究竟有何要事相商……

刘荡仁竖起耳朵,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