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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陈心隐凭着一船的固守之力,虽然还能在魔军铺天盖地的攻击之下勉力支撑不失陷于敌,而他本人也在仙灵一族神奇丹药的辅助之下,体内本已空乏的太极之力源源不断生出。
然而他还需耗损着实不菲的气力,来维持着不系之舟大阵的不间断运转,而魔主及魔将等人,有了夺生将的从旁协理,又有足够的闲暇去静坐调养,修为的尽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此消彼长之下,这敌我双方的力量差距,非但不会缩小,反而还将大大地增加,直至螳臂与车马的相竞。
在卫君子不与他事先知悉,便冒然掷出炸弹,结果险些因此乌龙之举而误伤了在船上俨然已成待宰羔羊的落魄族人。
陈心隐的反应固然敏锐,阴阳双掌的覆盖隔绝,也不可谓不及时,只是其中立下最大功劳的,却是这不系之舟上无时不在运转的守护阵法所散发出来的金芒。
当然,这些阵法的神奇,毋庸置疑,也无需多提,他更为在意的,恰恰是在炸弹爆发,烟火腾起的那一瞬间,由于火光紊流的涡旋搅扰,而对他太极之力那泾渭分明的黑白力场所产生的干涉……
退守不系之舟,究竟是在作茧自缚,亦或是成就固若金汤?
这是陈心隐在费尽心机将所有人转移到这艘船上固守之时所不曾深入考虑的问题,他不曾多想,也不愿过多思虑,可到了此刻,浊流沉降清澄,潭底顽石纤毫毕现,他哪里还能再作视而不见?这一最为现实且急扼的问题,再不面对,他讲永无机会重回面对。
如今所面临的困扰有三,其一攻不克,其二守不住,其三逃不离……
其一其二自不必说,无论是破釜沉舟,还是团身据守,凭他们如今的实力之低微,士气之低落,终是难逃落败覆灭之危。
而若是想要乘着这艘不系之舟飞离这云之世界,暂避魔族锋芒,以待日后的东山再起,宛然已成了如此下下之策之中的上上之选。
只可惜愿景虽佳,天意弄人,现实的残酷,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众人的心灵。
设想着乘舟穿空而去,只是魔军在外严防死守,千方阻挠,他们既无开山巨斧,又少拔山勇士,纵有筚路蓝缕的决心,仅靠陈心隐与桃夭这二人之力,独木难支,远远无法面面俱到,又谈何以启山林的成就?
他们的希望,难道真注定要成为奢望?
天无绝人之路,只有人自绝于天地。
陈心隐心中欢喜,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那一口木箱旁边,伸手从中捡出来一枚铁蛋,双掌合拢,将其紧握在掌心,略显忐忑地闭上了双眼,手中柔光乍起,左手深邃如夜,右手灿烂如辰。
众人不解其意,只是忙于稳定四面摇摆的身躯,虽有满腔的疑惑,也无暇多问。
陈心隐脚掌钉扎于地,缓缓松开手掌,将那枚左右附着着黑白二色鱼儿的铁蛋谨慎地捧在手心,静待片刻,那两条鱼儿似乎微一愣神,就化散而去,再不留半点残余。
见此情形,他的面色倏地一变,深为遗憾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这一次堪称是灵光一闪的尝试,终是无疾而终……
“陈公子,不知你为何而叹息?”
云中仙问道。
陈心隐神情由看不清出路的茫然与焦虑,转变为心生希望的欣喜,双掌相合之时,又成了生怕希望破灭的忐忑,最终在黑白鱼儿消失之际,才成了如今的空欢喜一场的沮丧……
这一番激烈的演变,让她大感好奇,作为一名女子,她直觉地感知到了其中的蹊跷,究竟所为何事,会令得这位法力高超的少年人情绪发生大起大落呢?
“看来是我太过于乐观,高估了自己的才能,云宫主,看来今次这一劫,我……我……”
陈心隐甩甩脑袋,懊恼地答道,只是他自有作为一名男子的觉悟,吞吞吐吐半晌,终是无法说出那所谓“不够男子气概”的丧气话来。
“陈公子何出此言,常言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与桃夭小妹妹本无需卷入这一泥潭,全是你义薄云天,认真论起来,倒是我族拖累了你,你又何须有任何的愧疚?”
云中仙笑了笑,柔声截断了他的自责之辞。
“……”
陈心隐默然无语,理固宜然,可情难尽受,他的惭愧,大多出于对于自己无能的愤懑,只是在听了云中仙的温言开解之后,他的心中也好受了许多。
“陈公子还未解释,你方才手中出现的那两条黑白鱼儿,究竟想要作何使用?”
陈心隐的缄默,并未令云中仙放弃,她顿了顿,再次问道,她不得不问个明白,陈心隐的黑白阴阳鱼之威,在魔主打碎影子匕首之后,就已为众人所知。
他如今既然想要在此处做出些锦绣文章,虽然惜之于功亏一篑,她却不以为意,认为他不妨将想法说出,如此一来,他们大可集合众人的才智,来帮助一同推敲,如果一无所获,天命如此,不怨尤于人,可一旦有所精思,那说不定就是此中的生机一线。
“其实……”
陈心隐想了想,没有什么值得隐瞒,就一五一十的将他之前所设想的点子,给说了出来……
原来,他自知他的天地玄同卷和光式,耗力太甚,若只对阵一人,自有奇效,可如今所需面对的,是皇皇数千配合娴熟的大军,更有魔主等强者持法宝以逸待劳,他们大可车轮上前,共同接下他的这一剑法。
此前他的含怒一击,威力较前大增,尚且无法突破几人的防守,更何况如今余力大不如前,想要得势,又谈何容易?
想要单凭剑法取胜,无异于是痴心妄想,他的水世界虽可化龙抟凤,移山倒海,却不足以让他千万人敌,这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
若要凭白玉之琴引来天雷取胜,他自知同样力有不逮,若是对曲以打乱彩云的竹叶之曲,他早有权衡,抚弄宝琴,他需要全神贯注,须臾分不得心,可如今大敌当前,无人可替他护法,也无人可接替他来掌控不系之舟的阵法,阵法一旦被破,届时他纵有三头六臂,也回天无力。
更何况,据他看来,彩云的曲调,比起当日灵鲛一族女皇寒蝉的惊心海螺之音,更令他头疼。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在他的心目当中,彩云对于乐理的理解与手段的凌厉,能够超过那位娇媚动人的灵鲛女皇,他能有如此想法,只是缘于彼此两种特定情境之下的区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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