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遭了,你看云相的防御即刻便破,需得马上出手。”
焚天将虽然口中说得焦急,手中却是岿然不动,那一双眼睛还在不住地往慕冰所站的那一方向瞟去。
“也好……慕冰,那你且去探探。”
焚天将的心思,夸父自然心领神会,他一踏步便来到慕冰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背心轻轻拍了一掌,一股大力袭来,那慕冰虽不曾伤在这一掌之下,只如断了线的风筝,情不自禁地朝着云相所在的风起雷落之处飘去。
“你……”
慕冰震惊道,他万万也没想到,那震野将夸父,居然仅使唤他一人前去营救云相,而他们三人却袖手一旁,冷眼旁观。
那罡风神雷的威势他是看在眼里,惊在心中,自忖若是与云相易地而处,他即便是拼尽了一生修行,在桃夭不知疲倦的打击之下,也撑不住这么长时间。
他原本还在幸灾乐祸,实指望着能够借桃夭之手,将云相就势抹去,如此也与人无尤。在他看来,他若想要重修魔道,在尽己所能获得魔主赏识的同时,眼前的这帮魔主重臣,一个一个,都是他费力往上攀爬的阻碍,就如那一只只的拦路猛虎,挥舞爪牙地挡在了他的野望之前。
可没想到那夸父居然不按常理行事,直接就以强力迫得他不得不往那处雷霆闪耀之处飞去……
难道,这便是魔族的行事法则?
在这一刻,慕冰心中的惊讶以及绝望,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也不知他是否开始后悔?悔不该做了仙灵一族的叛徒,而在新入的魔族之中又得不到应有的地位,从而两面不能讨好。
兔仍未死,狐已悲伤。
潘公子三人见势不妙,相视一眼,悄悄往后方退去,就连慕冰这样立下了内应大功的强力人物,在这些老人的面前,都难免吃了一记下马威,更何况他们三人,只不过是带了段路,从此难有用处,还不是弃之如敝屣。
他们心中又惊又怒,可他们只知复仇,却不曾为之而深省,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称之为魔,而为魔的法则,其中一项,便是卸磨杀驴,得鱼忘笙。
“哼,蝼蚁一般的人物,也想浑水摸鱼。”
夸父目光锋锐如刀,刺了潘公子三人一眼,这才淡然回过头去,他们魔族,从不养无用之人。
说时迟,那时快。
慕冰已经落到了云相的身前,桃夭哪管眼前之人究竟是谁,只是在不管不顾地扇着扇子,她此前还从未发现,原来自己手中的这两把扇子,还能够如此好玩。
这位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旁人痛苦之上的小姑娘,倒也从白芜冰等人的谈话之中,知晓了这慕冰虽然总是朝她微笑,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好人,于是此后的一道道落雷罡风,倒是十之八九,都被慕冰的给继承而去。
云相满以为已在穷途末路之时,竟又出现转机,这由地狱升入天堂的经历,又该是何等的喜悦?
他不及多想,猛一吐气,趁着身边的风雷渐稀,将仅存的一点魔力撑起一道屏障,而自己则在这稍稍一阻之下,脚底抹油,抱头鼠窜。
这小姑娘,真是太可怕了……
在逃窜途中,他还在心有余悸地胡思乱想着,在那桃夭的手下,他的实力居然无从发挥,即使是当时与陈心隐相斗,他虽然略输一筹,可好歹尚有一战之力,并不曾受过如此的窝囊气。
从今而后,即便是要他去面对魔主或是陈心隐,他也不愿再次去面对桃夭。
这个粉妆玉琢,人畜无害的小丫头,简直就是一只人形凶兽!
表面迷糊,心中其实敞亮的凶兽。
不知疲倦为何物,偏又破环能力惊人的凶兽。
……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观之人,就是看得再仔细,思虑得再精深,耽于空想的叹惋,永远也只是隔靴搔痒,终究无法理解身处迷局之中人的真实想法。
一线之隔,远如天涯,而只有切身的经历,才能更让慕冰体会到桃夭双扇之中蕴含的可怕与带给敌人的绝望。
就在慕冰替换云相,在桃夭的扇子底下苦苦支撑,在生死线上徘徊挣扎之时,魔主那边的爆裂,俨然已经告了一个段落。
待得烟云散尽,一道若隐若现的青光敛没,显露出了魔主略显疲惫的冷漠真容。
陈心隐对此陷阱寄予了无穷的期望,迫不及待地仔细看去,然则令他深为扼腕叹息的是,自己绞尽脑汁才布下的这一个局,除了令魔主增添了些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狼狈之外,若说有些实质性的损伤,只怕还要数他嘴角上点缀着的斑驳血痕……
即便如此,那魔主虽然有我无敌的心念受挫,可在陈心隐的神识感知之下,惜之手中一杆大戟的霸道气势依然未减分毫,一双冰冷的目光,透过渐淡的烟云,落到了正跳脚大呼遗憾的陈心隐身上。
冷漠,魔主青铜面具之下的脸庞上,凝聚的是无尽的冷漠,然而为旁人所不知的是,他的牙关咬得极紧,“嚓嚓”的磨牙声隐约响起,面颊两侧的肌肉不动声色地搐动,就好像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那冷漠的神情,也只是为了这一忍耐,而刻意表现出来的。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旁人无一能知。
而在烟云散尽之前,陈心隐还留意到魔主手中握着着的那一口造型古朴的青绿色小铜钟,他这才联想起方才黑白鱼儿相互消弭之时,在当场所见的那一缕淡淡青光,初时只当做是关心则乱之时所产生的错觉与恍惚,如今才知那缕青光,极可能是来自于那口小铜钟的妙用,而他之所以能够抵挡住如此出其不意的黑白鱼儿,想来与那口神秘的小铜钟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的。
当然,这种种的浮想联翩,只是因之于好奇与忌惮,对于这口防御能力惊人的小铜钟,陈心隐倒虽然想要,却也并没有过多非分的觊觎。
说来他也堪称是修道者中的异数,不贪图修行界人人趋之若鹜的法宝仙珍,一柄半成的铁剑,一艘逆海的核舟,一张白玉之琴……只这寥寥三五件珍宝,就已令他甚为满意。
他的野望,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多多赚取在世俗之中极力推崇的黄白银钱,然后结结实实地储存起来,每日里枕金而眠,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财主老爷。
若是玄慧在此,知道了他这一最真实朴素的本能想法,怕是还要埋怨玄真在这三年以来的言传身教,实在是太过于到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