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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了,自然热闹,桃夭闲不下来,闹腾着要陈心隐讲故事给她解闷,他便将方才遇见灵鲛一族的事情,挑挑拣拣着说与了竖着耳朵的桃夭和波罗蜜听……
“半鱼半人的鱼……桃夭也想看看哩。”
桃夭在见识了陈心隐用清水变幻凝成的灵鲛之形后,兴致勃发地缠着他改日一定带她去探望那位长得像个男孩的小公主。
“好好,以后一定带你去。”
陈心隐拍着胸脯,漫天许诺道。
只是他心中明白,只看那灵鲛一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行事风格,若无特殊机缘,以后再见到小公主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
当然,今夜乘兴而返,他也不至于非要将此事点出,以至于扫了桃夭的兴。
好在桃夭她忘性颇大,说不定过上几个时辰,她便将要去探望小公主的计划给忘得个一干二净了。
“灵鲛一族?额听着有些耳熟。”
波罗蜜蹙着小眉头,喃喃自语道。
他灵光一闪,飞快地从褡裢之中掏出那本《佛门大典》,旁若无人地摊在甲板之上,稀里哗啦地翻找起来。
波罗蜜的勤学好问,手不释卷,是人所共赞的,他也常常化身成为白芜冰口中的“别人家小孩”,添油加醋地用来教育桃夭,好端正她的向学之心,日后才不至于目不识丁,才能有出息。
当然,如此教育的收效如何,还有待日后再来验证。
众人见他满脸皆是求知的欲望,不敢打扰,就连相互之间交谈的声音,也明显小了许多。
不待大家久等,波罗蜜再翻过一页,面色一喜,当着所有人的面,介绍起了书中的记载……
原来那书中所载,鲛人族,人身鱼尾,无腿,乃人族近亲。上古天地大变,沧海桑田,有人一族,或入山林田猎为生,或去海洋翻波觅食。
入山者,刀耕火种,手足分野,可直立行走;入水者,或捕虾蟹,或避鲸鲨,深感两足游水之大不便,遂使大法力,溶消两腿,化为鱼尾之形,从此繁衍长存,代代优选,终于举族皆具鱼人之形……
这上古的密辛,众人听得入迷,玄慧恍然大悟,叹道:
“原来我人族与他鲛人族,自有此一番渊源,无怪乎我一见到他们,就有种亲切之感,不忍痛下杀手。”
玄真缀一口酒,侧身朝左悠然躺倒,右腿上下晃荡,嘴里还不忘哂笑一声,插话道:
“原来灵鲛即是鲛人,难怪难怪……只可惜我们念他们的香火之情,他们却毫不手软,犹记得那鱼人将军句句不离格杀勿论,一副与我等势不两立的模样,也不知究竟在哪儿得罪了他们……波罗蜜小和尚,你别停,拣关键处继续念来佐酒……啊,明石你这酿酒的手艺,真当得起是灵虚山第一了,唯一一点,就是这酒太不够烈,喝着不爽利……”
接着,在玄真老道用破锣嗓子唱起的诗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之际,波罗蜜翻过一页,继续介绍起了书页上的记载……
这鲛人一族,以女姓为尊,男性为辅,女子貌极妍,通音律,知海时;男子体格彪悍,力大悍勇,有万夫不当之勇。如此一度极盛,其在海中的势力,除四海龙族,其他族群,莫敢撄其锋芒……
“小屁孩只会胡说,几条小破鱼,连翅膀都没有,能有什么法力?生得漂亮点,会唱几首歌,就能震慑万族?本大人怎么就不肯信?”
在船头顾影自怜的姬公宝,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低调地蹲在众人之中,埋头吃喝,他跟前的果核空罐,早已是堆成了小山一座。
目空一切的姬公宝,哪里能服鲛人曾经的势大,他不敢去招惹桃夭,只好扑扇着翅膀,借着酒劲,没头没脑地往波罗蜜的光头上呼去,也算是曲线报仇了。
“鸡公煲你不许欺负波罗蜜,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学雷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桃夭拽住姬公宝的尾巴,将他硬生生给拖了回来,而那姬公宝不知为何,在死命挣扎的过程当中,突然间极度悲愤地仰天尖啼了一声,然后趁着桃夭一愣神的功夫,他奋力摆脱纠缠,一飞冲天,顷刻之间便已不知去向……
桃夭为姬公宝的身手而惊叹不已,哪知她一松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之中,还揪着一根翎羽,看其色泽,分明就是来自于姬公宝的尾部。
众人凑近一瞧,再看看满脸吃惊的桃夭,与她头发上并排插着的两根尾羽,皆无言以对……
可怜的姬公宝……必有可恨之处。
“额再查查……”
波罗蜜翻阅片刻,就着其中一段,解释道,
“书中说,鲛人一族的女子,精通音律,能用歌曲迷惑人,除非心志最坚韧的人,别人完全抵挡不住,真厉害啊!”
他这样一作解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再回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一场乐音之争,依然心有余悸。
那名叫寒蝉的鲛人女皇,一吹海螺,就能够轻易地使得陈心隐等几个后辈弟子陷入最深沉的幻境之中,甚至连玄真与玄慧这种身心无比通透的修道前辈高人,也难免受其影响,争斗之时,处处受其掣肘,无法发挥出全力来。
而那名文若小公主,小小年纪,在陈心隐与寒蝉女皇以音相斗正酣之时,居然也能凭着一杆短笛,吹出清音介入,最终扫清二人心中的阴霾,结束那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
细细思来,再加推断,众人对于这鲛人一族的实力,竟隐隐生出了忌惮之意。
“书中还说,后来,因为各族深为忌惮鲛人一族的这种能力,不得不联合起来,偷袭鲛人一族的聚居之地。鲛人以寡凌众,最初居然还能占尽上风,直杀得浮尸盈海,可打到后来,被敌人抓住他们狂妄自大的弱点,设下埋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战损失大部分精锐,当时的女皇,重伤垂危,以致情势其坏无比,鲛人逐渐支撑不住,只好且战且退,甚至无奈派出使者,来向人族各大门派求援……”
“那有人来救吗?”
明石生性厚道,担忧地问道。
“没有……”
玄真端正了坐姿,接过波罗蜜的话语,不再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老不修模样。
“为什么不救?”
明英气鼓鼓地问道,这女儿家的心肠,终究还是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