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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孤独园为虎狼穴

……

误会得以冰释,波罗蜜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佛祖不负苦心人。他才刚想着要化缘一些粗盐来烤鱼,就有盐贩子主动追上前来,这样想着,他摸了下脑袋,颇为不好意思地向青年致了歉,接着脚步飞快,跟在青年的身后往巷子深处钻去。

这条巷子,既窄又深,既幽又暗,既昏又浊,回环往复,歧路繁多,三步一分叉,五步一回还,两旁陋室伫立,仿佛永远也走不到那最终之处……

窄巷两旁,时常会有一些面相精明的男女老幼,三五聚于一处,将犀利的目光投出,透过腐朽疏漏的破门残牗朝外张望。

除了有必要的警惕之外,他们似乎对波罗蜜视而不见,而在看到波罗蜜身前的那名青年之时,他们则极为自然地显露出了一种堪称敬畏的神色……

既敬,且畏!

身居陋巷之人,多不堪其忧,而在波罗蜜眼中看来,这些人却全然不是如此,在那一片片残瓦之下,一扇扇腐朽木门之间,一身身的粗布破衫之中,那些人的形态全然不似那种长久居于底层的人,他们眼中蕴着精芒,气息沉稳而阴鸷。

沿路走来皆是如此,波罗蜜却没想太多,他虽不是一个苦行僧人,却是一个僧人……

作为一名合格的僧人,自当做到无色声香味触法……

引路青年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住,波罗蜜正好奇打量着两旁,收不住去势,一脑袋便磕在了他脆弱的腰眼之上,将他着实碰了一个大大的趔趄。

“我的小蛮腰啊,这得吃多少肾宝片才补得回来……”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嘴中耐不住喃喃自语着,说到一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自己掩住了自己的嘴,略有忌惮地瞟了一眼似乎浑然未觉的小和尚。

他龇牙咧嘴地推开了那扇布满了各式虫洞的木门,此门“呜呀”一声,一经推开,就有如潮如啸般汹涌的海洋湿咸气息扑面而来……

波罗蜜被这股气息呛了一口,青年常年出入其间,自然无恙,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相继进了屋内。

借着外边散碎的天光,波罗蜜才算看清了这屋内的布局陈设……

与其说这是一个房间,倒不如称之为一间面积广阔的仓储库房,这个库房的绝水措施做得极好,不止是屋顶瓦砾与窗棂之间的缝隙用石灰膏细细封闭数道,就说那宽广的地面,不知扎扎实实地铺了好几层的砂土,还按着某种布局,布上了一道道的木炭或者生石灰防线,时刻吸收着空气中蕴含着的水汽……

当然还有些陈设的作用超出了波罗蜜的见识范围之外,可他毫不以为意,只是将目光落在了屋中各处堆积着的一只只硕大麻袋之上。

这些显眼的麻袋层层叠叠,由地面径直顶上了房梁屋瓦,这些麻袋编织得极细密扎实,竟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从这些麻袋极偶然出现的漏洞之中看去,里边所装着的,竟是一颗颗白花花的细盐。

盐!都是盐!这么多的盐!

都是他求之不得的盐啊!

饶是波罗蜜修心功夫已然上佳,也为此而深感诧异。

这么多盐,该烤多少鱼,才能够用得完啊!

须知,彼时大汉王朝,盐铁官营,此为中央收入的一大保障,历代帝皇都盯得极紧,是绝不容打破的铁律,是绝不容民间染指的利益所在,谁的胆儿若是肥了,敢不顾禁令,硬捋虎须,恐怕朝廷天兵顷刻便到,而等待这些大胆狂徒的,乃是无边的黑暗。

也不知这名青年究竟是何来头,居然胆敢私藏有如此大量的私盐,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当然,波罗蜜乃是方外之人,心思通透,对此却并不在意,也不想明了此间种种隐秘,于他而言,如今最为要紧之事,便是顺利地得到一小袋盐,然后立刻返回家中生火烤鱼。

私盐官盐,有何不同?用之,又有何不可?

总归将这盐抹在了那鱼肉之上,能够调出美妙诱人的滋味,吃了能够长高变得聪慧,那便是好盐。

“施主,出家人以慈悲为本,小僧见你心怀隐忧,若是……”

业务开始,波罗蜜肃容而立,现出慈悲本相,欲行化缘大业。

“呵,小和尚你且莫嚷,我知你是来讨盐的,盐值几个钱?你也看到,我这儿储盐多少没有?我只问你,你可愿意留在我处,替我做工?若是应了我,这盐你随便吃。”

青年表情轻松地转身掩上木门,怡然自得地在一张木桌上燃起了油灯一豆,摆弄着一只晶莹透明的水杯,

“就是这玻璃杯子,也可以给你几只。”

他的气质一时大变,此前在外边,他多少还显出点鬼祟之感,而在落下门闩的同时,他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无比的自信,就仿佛是一个天生的贵胄,这整个神州大陆,皆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做工?额只是来化缘的,额是和尚,额不做工,化完盐就要走咧……”

波罗蜜面露愕然之色,疑惑地看着对面这张堪称是不怀好意的面孔。

他甩甩脑袋,力求驱除这种违和的古怪感觉……

青年依然是那个青年,波罗蜜慧眼如炬,看得出他的自信,大抵来源于一种野望,一种对于未来的野望。

而这种野望,在他本人的眼中,绝不是不切实际的野望,而是在不远的将来,便可顺理成章地转化为现实的理想。

或者说,这是一种狂热,一种坚信自己可以很快出人头地,名传神州的狂热。

“谁说和尚就能够不做工的?和尚不是人吗?和尚不用吃饭吗?和尚就可以不劳而获吗?你姓释吗?你姓赵吗?”

谁知那青年一听波罗蜜的辩解,气就不打一处来,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双手臂猛烈挥舞着,口中唾沫横飞,看他那扭曲的神情,简直就要将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不是不是咧,额不是想不劳而获,额只是想化些盐,额师父说过……”

波罗蜜不着痕迹地往边上一闪,闪过漫天飞舞的唾沫,焦急地辩解道。

“你师父就是说得再多,来了额们这里,可就由不得你咧,额们……呃,这该死的方言……是我们,我们各处工厂正好缺人,你来了正好,反正这儿没人来查童工包身工,嘿嘿。”

摆脱了波罗蜜洗脑方言影响的青年虎躯一震,霸气侧漏。

见波罗蜜依然是一副不肯妥协的模样,青年本想亲自出手,忽又想起方才的经历,知道他年纪虽小,气力却不小,仅凭自己一人,还真不一定能够十拿九稳地将他制服。

为了保险起见,他猛地甩掉手中的那只透亮玻璃杯,只听“哐当”一声,那只玻璃杯磕在桌脚,转眼便碎成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