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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心隐面色终于显得有些凝重,当众与人比试,再如此闪避下去的话,总归是不妥,并不合他的性格。
躲过此前的两次袭击之后,他浑身的气血已然活动了开来,对于如今魔主大进的手段,也逐渐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估计……
既然逃避不是办法,那便试试看吧。
陈心隐体内白流道力迅疾流动开来,原本纯白的道力,在经过楚清儿那次的磨砺之后,不管他有意无意,终归是吸收了一些未知之物,意外成了如今这般的黑白混杂的斑驳模样,比起既往,更是如臂指挥,威力更胜一筹,细细感知,仿佛还有许多潜力未曾挖掘开来。
“嗡”的一声剑鸣,从他手中那柄丑陋的隐锋剑身之上传开,只是这声剑鸣太过于高亢,若不仔细去听,是鲜少有人能够确切地听闻得到的。
“是把好剑……唔,只是丑了点,丑也无妨……这少年不俗……咦?奇怪……”
歩辇之中,那神秘岛主似有所闻,以仅有自己能够听闻的声音轻轻自语道。
经过昨夜的变故,剑中的月儿过于疲惫,一经脱离了险境,就立刻陷入了沉眠之中,直至此时,也未曾醒转,陈心隐不知何故,又担心她可能留下的后遗症,不敢强行将其唤醒,只好耐心等待。
诚然,没了月儿的暗自相助,隐锋剑依旧是那柄隐锋剑,其本身的威势依然不容人有丝毫的小觑。
滔滔道力流转,也在隐锋剑的剑身表面,凝聚出了一层莹莹剑光。
魔主目光一凝,腰腹之间的那片肌肉骤然发力,整个人就如一只深海龙虾般剧烈弓起,双臂就势带着大戟,猛地一下高高举起,抡圆了朝着陈心隐当头砸下,惧然戟影沉寂无声,不扰外物,不带风声,仿佛一柄遭熊熊烈火炙烤过的利刃,切入牛油方块,那牛油遇热而溶,利刃之进无所阻碍,势不可挡。
玄慧面色微微发白,担忧地瞧着戟影之下,那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在魔主大戟的滔天威势之下,那道微小仿若微尘的身影,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孤独。
她暗自捏着剑诀,打算一旦有何意料之外的变故发生,她就将瞬时出手,介入这场比试,而不会顾及其他的迂腐规矩。
白芜冰也为此而捏了一把汗,眼前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可怜的蚍蜉在撼动着一颗垂天大树。
她的一只纤手,紧紧扯着白冷木的一只衣袖,直到扯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心疼得他龇牙咧嘴,她也只是浑然未觉……
陈心隐并不知道他业已被人比成一只可怜兮兮的瘦小蚍蜉,他只是手心微汗,双手紧握隐锋剑,疯狂地运转着白流道力。
在这一刻,他只知道,他退无可退,他必须要挡住这道来势汹汹的戟影,他的心境忽地明了,他知道,他必然能够挡住这道戟影。
他的心念一动,天地玄同卷第一式的挫锐式发动,在戟影将落未落之际……
“噗!”
场中烟尘激扬四起,遮天蔽日,一声不大,却显得异常沉闷的碰撞声在场中传开,一道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了过来。
众人讶异,这坚硬的地面,在这两人的首次交锋碰撞之下,居然能够扬起漫天尘埃,足可见这一击威势的惊人。
陈心隐咬牙坚持着,这道戟影,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为沉重……
一道戟影,一道剑气,分上下两方,蹴然相抗,各不相让。
戟影厚重无匹,如昆仑压顶;剑气光寒九州,如天河倒挂。
一横,一纵,一黑沉,一洁白,呈十字交错,角力!
黑白两道,相互切割,道道爆音,从二者相接处迸出,剧烈地气流波动,以相接处为原点,蔓延而开,吹得陈心隐的衣衫猎猎作响,满头长发如黑蛇乱舞,乍看起来,反而比往日少了一份拘谨与束缚,多了一份少年应有的轻狂与张扬。
“锅锅好威轰!”
飓风朝着四面扩散开来,吹向正挤到前排的桃夭,将桃夭的欢呼声也吹得走了形,此时她的眼中,满是一颗颗闪亮的小星星。
“桃夭小心……你快躲到白姐姐身后去。”
波罗蜜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一块正朝着桃夭当头飞来的尖利碎石,扭头认真地说道。
……
地面再是坚硬,在如此暴烈力量的激荡之下,也难以沉默,此时终于承受不住双方力量的两相叠加,在原本就已经深深凹陷下去的一个硕大圆坑之中,陈心隐的双腿再次不由自主地向下陷去,脚踝以下,竟整个儿地没入了地底……
此后下沉的速度虽然暂缓,却仍未停止。
感受着脚底下土地的软软塌陷,两只脚掌被土石牢牢裹实,陈心隐暗暗着急。
本来他脚踏实地,比魔主悬浮半空,无所借力处还稍占些便宜,只可惜他虽然能够将大部分力量都卸入地面分流而去,可这地面却难以承受其力道,以至于反而令他陷入了如今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
毋庸讳言,若是地面继续下陷,若是将他的小腿,乃至大腿整个吞噬,届时狼狈不堪的他,就是未伤未败,在旁观众人的眼中,也已经是败了……
是否手握有趁手的神兵利刃,对于战斗的结局而言,将有着极大的差异。陈心隐以前不知,他手中把柄看似平平无奇,甚至可称是丑陋不堪的隐锋长剑,对他的帮助,竟然极大。
此时月儿沉寂,等若失却了他的一大臂膀,再与人斗起来,颇有一种捉襟见肘的艰难感觉。
然而借助外物,不修己身,终非长久之计。这是一个简明易懂的道理,谁都知晓,可要想知行合一,却是极难……
依赖于法宝之威,这是全天下修行者的惯性,是几乎所有人的通病,非他一人而已。
对于陈心隐本人而言,总是习惯于在身外寻找可靠依赖,而不愿主动去承担一些责任,这是玄真老道等几位前辈早已明确指出的,
青州城,虽然在退敌过程之中,他居功至伟,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非情势所逼,他并不会主动参与,若是换了一种情形,他并不会与来人冲突,能够取巧,就当取巧。
相持不下,魔主怒发冲冠,狂吼一声,手中骤然加力,戟影重重,压着剑光,再下一城……
陈心隐鼻息深深,一声闷哼,两条小腿,竟在这一次,完全浸入了泥土之中,整个人,就似凭空矮下了一大截。
“哎唷,哥哥怎么变矮了?”
桃夭张大着嘴巴,睁大着眼睛,满脸都是惊讶,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与陈心隐进行对比,发现依然差距颇大,不由感到有些沮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