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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白冷木为老不尊地大呼小叫,对于灵虚山那一方而言,就要淡定了许多,他们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自从那一日,这白前辈找上山门来,说要寻找他走丢的孙女儿,虽然人他未曾如愿寻到,却成天窜上窜下,与灵虚山上下结交,倒也快活。是以如此久而久之,众人早已知道他是何性子。
后来,在得知原来他与数百年前的灵虚山前辈真人有旧之时,这些晚辈弟子们,再见到他时,忽然变得毕恭毕敬,再不敢随他高谈阔论,让他大是不满,幸而门中长辈,虽然也有所收敛,但是并未太将辈分之差放在心上,尤其是掌教玄真,一切如故,往日如何,近日便是如何。
光凭这一点,就让他白冷木大加赞赏,说他不落流俗,是真正的我辈修行之人。
对于这几位随行而来的晚辈弟子而言,虽说见怪不怪,只是他们心中,多少还存有一些好奇,不知为何这位在往日里时常抱怨他们“有大有小”的白前辈,今日却一反常态,斥责起了龙王的“没大没小”。
只是,这其中的缘由,他们并不想去深究,做好自己的分内职守即可,过多地关注外物,会影响修行的精进。
于是,那几名后辈年轻道士,在这许多神通广大的前辈面前,便只好时刻不忘摆出一副毕恭毕敬态度,紧紧随在他们的后方,驾起剑光,沿着光路,飞越底下这片令他们心神皆颤的溟海深渊,朝着蓬莱仙岛飞去……
“师兄,这有段时间没有见着心隐,倒是真有些想念他了。”
一路飞驰,玄慧与玄真并肩而行,心中感慨,不觉就说了出来。
“哼,那个臭小子,没见他才好,平日里就只会偷懒耍滑惹麻烦。”
玄真冷哼一声,虽则口中抱怨,然而面上的笑意,却是越显浓厚。
“你还敢说,若不是你胡乱教他,他会长成如今这么一个小油条吗?当时初入山中,是多么的乖巧,多么的有礼……”
玄慧随口抱怨两句,见玄真尴尬,就扭头就观赏起沿途美妙的景致起来。
“哈哈,说来,心隐这小子也算是出息了,出去行走江湖还没几天,居然还能顺带着拐走了人白家的小孙女儿。”
玄真捋了捋胡须,急忙转移了话题。
“玄真道友,其实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心隐,如果老夫所指为同一人,如今他就在岛中。”
敖钦与白冷木的激辩终于告了一段落,此时才有闲暇,来与灵虚山一行交谈。
“对了,贤弟,我侄孙女芜冰也在里边。”
一扭头,他重启战端,又占起了白冷木的便宜来。
“你瞎说……呃,谁?”
白冷木毫不示弱,又要针锋相对,忽地一愣,忙追问道。
“为兄的侄孙女,白芜冰。”
看着灵虚山一行与白冷木哑口无言的可笑神情,敖钦心底暗笑,费了不少心力,如今可算是结结实实地占到了一次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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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心隐,作为一个修行之人,你居然还能怕高……当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之极啊!哈哈。”
白芜冰拉着桃夭,带着波罗蜜奔在前方,脚步有些虚浮的陈心隐则在后边缓缓跟随,忍受着身边的敖豫喋喋不休的询问。
原来,他的举止极是怪异,在几个关系亲密之人的不懈追问之下,陈心隐终于隐瞒不住,只好扭扭捏捏地将他自己的这一怪毛病和盘托出,只求落一个坦白从宽的好下场,他就已经满足。
至于那比溟海洪波还要凶猛的嘲笑,他早有心理准备。
一切真相大白,往日的诸多困惑顿解,白芜冰仅仅起初只是面无表情地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表情怪异的扭回头去,肩膀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桃夭很有良心,在设身处地地与她哥哥换位思考半晌,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忧郁地走开,和心地善良,只是怜悯地唱了一声佛号的波罗蜜一块儿玩耍去了;
只有那向来冷傲的敖豫,却不知吹了什么风,吃错了什么药,长吁短叹,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这个话题。
照此架势看来,他若不在此地撬开了陈心隐的嘴巴,满足他那卑微而炽烈的好奇心,是决计不肯善罢甘休的。
敖豫的快活声音就如贯脑魔音,即便是做足了沉心静气的功夫,陈心隐也无法完全隔绝,无奈之极的老实少年不好发作,只好眼巴巴地打量起这座世外仙岛,好能够转移注意力,排遣一番心中郁闷,浇一浇胸中块垒。
蓬莱岛内,此间的景致与外间大世界并无多大的不同,同样的佳木成荫,同样的花红柳绿,同样的小桥流水,同样的山陵纵横,仰天望去,还有同样的青天白日……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并无不同,这真的是传说之中的那座蓬莱吗?如此岂非浪得虚名?
也不知是否只是错觉,自从一踏足这座久负盛名的世外仙岛,陈心隐就隐隐有一种玄妙的感觉,仿佛在这座岛中深处,隐藏着许多玄奇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与他们现今所处的神州大地,有着莫大的关联。
“此前见你总是走路,只当你是那种刻意追求行万里路的酸腐文人,原来却只是因为单纯的怕高,哇哈哈哈……”
敖豫来过蓬莱数次,对这里的景致,自然早已见怪不怪,他此刻最上心的,仅是陈心隐居然畏高一事而已。
“第三十五次。”
陈心隐紧抿着嘴唇,闷头前行,一言不发,心中却在忍不住记着数,这一次一次,他都将永远铭记在心里。
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他寻思着一旦这一数字超过三十六,这个天罡之数,他就不再客气,甚至不惜在此地闹将起来,定要让敖豫知道,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不是一件多么道德的事情,他作为堂堂七二学堂的教习,切不能不懂得这一道理,否则,终将误人子弟……
心中蓄积着滔天怒气,努力作着稍后翻脸的心理建设,而与此同时,陈心隐分心二用,仍在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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