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弓临世,而反观白芜冰此时面上的苍白颜色,便知召唤而出这一张如梦幻一般美丽的长弓,必定耗费了她极大的心神念力。
不稍停顿,她侧身而立,左脚跨出半步,与肩同宽,右手三指搭上了弓弦,凝神吸气,缓缓地拉开了光弦……
那光弦竟成实质!
“好弓!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那张‘天河映雪弓’,恐怕也只有这样完美的弓,才能配得上你这般完美的女孩儿。”
冰弓一在世间现出身形,就唤醒了魔主尘封多年的记忆,这般惊艳的长弓,任谁但凡见过一眼,也再也不能忘却。
不吝溢美之言的同时,他伸手凌空一擒,就从虚空中抓出了一杆流露着古朴,苍茫气息的大戟。
“天河映雪?哼,你已经过时了,是‘冰弓雪箭’才对。”
白芜冰一边拉弓,一边嘲讽道。
“冰弓雪箭?不可能,我怎可能记错,这分明就是……”
魔主定睛看了又看,确信自己不可能看错。
“我改的,嫌名字太土气!”
白芜冰皱皱精致的小鼻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土气?哦,哈哈哈……”
魔主一听这番霸道的话语,顿时便有些哭笑不得,随即转念一想,又觉得深以为然,是呀,自己的法器,想要改名便改名,又有谁能阻止?又有谁有资格阻止?
“多谢姑娘指点,令在下茅塞顿开。”
“哦?”
尽说些胡话,不去理他,白芜冰终于将她的冰弓拉开满月,她体内的神力喷薄而出,凝成一支晶莹的雪花长箭,搭于其上,箭尖遥指着魔主,随时就要放出……
魔主不敢稍有轻视,手中将一杆大戟舞动起来,有风跟随着戟刃流转,有神光在戟尖上凝结。
那一杆大戟,就仿若是挣脱了枷锁的猛虎,画壁上点上了双目的神龙,在那一刻,凌然活了过来,在这片天地之间翻云覆雨。
大戟之威含而不露,与白芜冰手中的冰弓雪箭弓相较而言,气势上不禁弱了几分……
然而,气势虽弱,魔主动作之间的潇洒从容却是丝毫不减半分。
“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送你!”
白芜冰清冷喝道,凝成雪花长箭之后哦,她的面容更是苍白了几分。
看得出来,拉开冰弓,于她而言,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只是她的手儿虽柔,依然稳定;身姿虽娇,仍旧绝世而独立。
“我接你一箭,然后我会带你走。”
魔主沉声说道,一杆大戟舞得更快了,严严实实,一层乌光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见得对方如此无赖,白芜冰再也不抱丝毫侥幸,这一场争斗,已是在所难免。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的神识锁定魔主,目光一凝,吸一口气,就要松开三指……
……
那片无边黑暗的空间里,桃夭像一只小猫咪一般窝在哥哥的怀中,还在不停思考着哥哥不耻下问提出的“两个人打架”的问题。
经过长久的思考,她鼓足勇气,得出了答案……
“哥哥,桃夭想到了……”
桃夭好似在过新年时得了新衣服的小孩儿,兴冲冲地只是要来哥哥面前献宝。
“哦,桃夭这么快就想到了……”
陈心隐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口答道,他并未对桃夭的答案抱有太大的信心呢,毕竟对于一个初来到世间的小孩儿,哪里能够有足够的阅历和眼光?
“对呀,桃夭想着,如果两个人打架……嗯,不是哥哥,是两个不认识的人……”
桃夭想了想,还是强调了一番“不认识”三个字,毕竟如果是哥哥与人打架,那么说不得她就要不管不顾地帮助哥哥,至于其他是非曲折?
哥哥怎么可能犯错?哥哥永远是对的。
“嗯。”
“两个不认识的人打架,那桃夭当然是要帮没有做坏事的那个人了。”
桃夭说出了心中的答案,正在忐忑不安地期待着哥哥的肯定。
“啊!”
如此朴素的道理,此时听得桃夭说来,竟是如此的有理,智计过人的陈心隐也不禁呆住。
是啊,他苦笑着,自己正是因为思虑过多,以至于钻入了一个牛角尖,在其中打转,左右出不得来。
其实这般简单的道理,有谁真能不知,谁又真能不晓?
只不过需要一句话语,一个动作,就能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见得窗外美景……
真正能够不为纷扰所动,看透本真的,正是如桃夭一般天真无邪,未经人情世事点染的小孩儿。
他回想起之前在那片如梦如幻的世界中与山鬼同行时的经历,灵虚山长辈想要消灭山鬼,以及后来见到的人奴役鬼和鬼虐待人等种种纷纭世相……
最后在那老艄翁抽着旱烟,问他欲往何处去时,他迷惑了……
他本不该迷惑,他之前发自本心的行为,就是那个问题的最好答案:
谁占住理,他便帮谁!
就是如此简单,又何必顾及远近亲疏?
道法自然,这便是道法自然!
天地不仁……
天地可以不仁,天地却有大仁!
他不是天地,只是一个凡人,他可以仁,行走红尘凡间,他便是红尘凡间的一份子,他无法高高在下……
他仅仅只是一个人,而已!
……
少年迷茫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明,他看着这四面无边的黑暗,此前经历的种种重新涌上心间。
他拉起了腻在怀里不愿意动的桃夭,站起身来,轻声对她说道:
“唔,桃夭,不要害怕,听哥哥和你说,我们现在被困在一只三头狗的肚子里,得想办法寻个路先出去……”
“哥哥,你又来把桃夭当成小孩儿哄了,你说桃夭已经七岁了哦……一只狗狗的肚子,嗯,这么小的肚子……”
桃夭撑着小手,学着陈心隐方才的模样大致比划了一下两碗饭大小的体积,接着抬头看着哥哥,继续说道,
“怎么能够容得下我们两个这么大的活人呢?嘻嘻。”
她又使劲撑开如藕般细腻的双臂,竭尽全力比划一下两个人那么大的体积,只可惜她的身量原本就小,比划不出哥哥的大小,正自着急着。